接到缅北诈骗电话那天,我被卷走278万。站在天台边缘时,我突然想起这笔钱是员工的救命钱。再睁眼,我回到电话响起的前一分钟。这次我笑着按下接听键:「听说你们缺个首席诈骗师?」三个月后,我坐在他们的金库里,对着监控比了个耶。---七月十五,下午... 潇湘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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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缅北诈骗电话那天,我被卷走278万。

站在天台边缘时,我突然想起这笔钱是员工的救命钱。

再睁眼,我回到电话响起的前一分钟。

这次我笑着按下接听键:「听说你们缺个首席诈骗师?」

三个月后,我坐在他们的金库里,对着监控比了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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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林烨觉得自己像个被抽空了内脏的皮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灌满了热风的壳子,立在城市边缘这栋废弃写字楼的天台边缘。脚下是扭曲的、反射着惨白阳光的玻璃幕墙碎片,再往下,是缩小了无数倍、玩具模型似的街道和车辆,无声地蠕动。

风很大,带着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尘土与尾气的燥热,吹得他额前汗湿的头发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不是风声,是那种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被抽离后,万念俱灰的死寂里,唯一残存的噪音。

二百七十八万。

这个数字像个烧红的烙铁,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反复烫下印记。员工下个月的工资、供应商的欠款、父母攒了半辈子给他应急的养老钱……全在里面了。几个小时前,他还以为那是绝处逢生的一线希望,是那个自称“王主任”的人信誓旦旦承诺的、帮他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渡过难关的“国家专项扶持贷款”。

现在,没了。连同他过去五年没日没夜打拼积攒的一切,他对未来那点残存的、可笑的幻想,一起被那个来自缅北的电话,卷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想起财务小张昨天还怯生生地问他,林总,下个月工资……他当时怎么说的?他说,放心,马上就有笔款子进来。他想起技术主管老李,顶着两个黑眼圈,把最后一个核心模块调试完,哑着嗓子说,老板,兄弟们撑不住了,得发点钱回家交代。他想起母亲上周打电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小烨,钱够不够?不够家里还有……

够了。

他闭上眼,身体又往前倾了倾,粗糙的水泥边缘硌着脚底。失重感似乎已经提前降临,拉扯着他的内脏。

就在这一片混沌的终结时刻,一个极其尖锐、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扎了进来——

那笔钱!那二百七十八万里,有六十万,是上个月车祸重伤住院的程序员小刘的救命钱!公司当时拿不出钱,是他以个人名义向几个朋友借的,承诺等这笔“贷款”下来就还上!他当时急疯了,只想着先渡过眼前催债的难关,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

小刘还躺在ICU里,每天烧钱如流水……

他林烨这一跳,毁掉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和他那摇摇欲坠的公司,还亲手断送了一个二十五岁年轻人的生路!

一股比坠落更深、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冻僵了四肢百骸。他想嘶吼,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悔恨和更深的绝望像两只手,要把他的灵魂从躯壳里硬生生撕扯出来。

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是炸开的白光。

……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

嘶哑的手机铃声,执着地响着。

林烨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方向盘上投下晃眼的光斑。车内弥漫着皮革和空调冷气的味道。他正坐在他那辆二手大众驾驶座上,车停在公司楼下那条熟悉的、挤满了共享单车的巷子边。

手机在副驾座位上震动、嘶鸣。屏幕上,跳动着一串诡异的、带着+95开头的境外号码。

时间,下午三点二十八分。

就是他接到那个诈骗电话的前一分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屏幕。

不是幻觉。

车窗外,卖煎饼果子的小推车冒着热气,熟悉的城管正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几个刚毕业模样的年轻同事说笑着从车旁走过,讨论着晚上去哪家店团建。

一切都鲜活,生动,带着他跳楼前未曾珍惜的、滚烫的生活气息。

而他,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决定了他,以及小刘,以及公司所有人生死的节点。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一股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的暴戾杀意,同时席卷了他。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推开车门,弯下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热的胆汁烧灼着喉咙。

他扶着车门,大口喘息,眼睛因为充血而布满红丝。

铃声还在响,像索命的梵音。

他慢慢直起身,抹了一把嘴角。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最终形成一个极其怪异、混合着泪水和狠厉的笑容。

他重新坐回驾驶座,关上车门,将窗外那个鲜活的世界隔绝。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催命般的铃声。

指尖不再颤抖。

他拿起手机,冰凉的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空调的冷和一种铁锈般的决心。

拇指划过接听键,按下录音键,然后打开了手机上一个不起眼的、他自己编写的音频分析软件界面。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喂?”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接听,而且语气如此……反常。随即,一个刻意拿捏着腔调、带着某种怪异口音的男声传来,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您好,请问是林烨林先生吗?我这里是国家中小企业发展基金管委会审核办公室,我姓王……”

来了。

林烨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急切地、带着卑微的希望询问贷款事宜。他只是轻轻地,用一种近乎慵懒的语调,打断了对方:

“王主任?”他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称呼,“还是该叫你……‘狗推’兄弟?”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只能听到细微的、骤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林烨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某个闷热、拥挤、弥漫着汗臭和焦虑的诈骗窝点里,那个拿着脚本的“狗推”此刻脸上是何等错愕和惊慌。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怜悯的嘲弄:

“脚本翻到第几页了?是直接进入‘账户涉嫌洗钱,需要资金清查’的环节,还是继续跟我演‘确认放款资格’的前戏?”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通过电流传过去,冰冷刺骨。

“听着,嗓子憋得难受就别硬学官腔了。告诉我,你们园区在妙瓦底,还是佤邦?或者……大其力?”

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轻响,像是手机没拿稳磕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彻底乱了节奏的呼吸,还有一个隐约的、被捂住的惊叫声。

林烨不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他的语速陡然加快,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

“你们老板是‘秃鹫’还是‘阎王’?告诉他,他手下这群蠢货的业务水平,简直是在给他的园区抹黑。”

“我对你们那套低效的诈骗流程没兴趣。告诉能管事的,我,林烨,能帮他把业绩在三个月内翻三倍,并且安全地把钱洗出来,不留任何尾巴。”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做你们新的‘首席诈骗师’。”

“给你们三十秒考虑。过时不候。”

说完,林烨直接靠回椅背,将手机拿离耳边,按下了静音键,隔绝了那边必然已经乱成一团的噪音。

他透过车窗,看着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大妈利落地摊着面糊,手法娴熟,热气腾腾。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一声,又一声。

复仇的火焰,在他眼底无声地、疯狂地燃烧起来。

他回来了。

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以及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林烨甚至悠闲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节奏不疾不徐,与他内心汹涌的、亟待喷发的火山般的情绪形成诡异反差。

他不需要听对面的混乱。他能想象。一个不按脚本出牌,甚至直接点破他们底细,还大言不惭要当“首席诈骗师”的目标,足以让那个初级“狗推”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去向上级,甚至可能是小头目汇报。

果然,大约二十秒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对方取消了静音。接着,一个完全不同,更加沉稳,但也带着掩饰不住惊疑和狠厉的声音传了过来,口音依旧别扭,但气势强了不止一筹:

“你是谁?”

没有否认,没有辩解,直接问身份。这说明,对方至少把他刚才的话当成了需要严肃对待的威胁,或者……一个极其荒诞但不容忽视的可能性。

林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鱼饵,咬钩了。

“我是谁不重要。”林烨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笃定,“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们带来什么。你们现在用的那套‘冒充公检法’、‘贷款审批’的剧本,成功率有多少?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之三?效率低下,风险还高,动不动就被标记、被封号。”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对方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抛出筹码,精准打击对方的痛点:

“我知道你们有洗钱的渠道,但损耗率不低吧?层层扒皮,最后到手的还能剩多少?而且,痕迹太明显,很容易被追踪。”

“我可以给你们设计全新的‘话术矩阵’,针对不同年龄、职业、心理弱点进行精准打击,成功率我能给你拉到百分之十五以上。我还可以提供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资金通道方案,损耗能降低一半,并且极难追溯。”

这些话,半真半假,夹杂着林烨前世在跳楼前那段时间,疯狂查询相关资料、试图追回款项时了解到的一些碎片信息,以及他作为技术创业者对系统、流程和人性的深刻理解。他赌的就是对方信息不对称,以及对于“效率”和“安全”的极致渴望。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久。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权衡,在判断。

“空口无凭。”那个声音最终说道,带着浓浓的戒备,“我们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能一口叫破‘秃鹫’和‘阎王’,就凭我能准确说出你们可能的几个据点。”林烨的声音陡然转冷,“就凭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你们谈,而不是立刻报警,虽然我知道报警对你们隔靴搔痒,但足够让你们这个据点鸡飞狗跳一阵子。”

他施加压力,但又不把路堵死。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机会只有一次。给我一个能直接联系的方式,或者,就此别过,你们继续用那套低效的脚本碰运气,而我……去找‘秃鹫’的对手聊聊,相信他们会对我刚才的提议更感兴趣。”

以退为进,制造竞争压力。这是商业谈判的基本技巧,用在诈骗窝点身上,同样有效。

果然,对面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个加密通讯软件ID,你记一下。”

对方报出了一串复杂的字符。

林烨没有用笔,只是对着手机麦克风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确保对方听到,也确保自己的录音设备记录了下来。“收到。我会在半小时内联系这个ID。记住,我只跟能做主的人谈。”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林烨猛地靠向椅背,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冷汗,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刚才的冷静、嚣张、步步为营,全是硬撑出来的表演。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是在用自己的命,用小刘的命,用所有人的希望,下一盘赢面渺茫的赌局。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用力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能停,不能怕。

他拿起另外一部备用手机,迅速下载了那个在国际灰色地带流行的加密通讯软件,注册了一个全新的、无法追踪的账号,添加了对方提供的ID。

几乎是在发送申请的瞬间,对方就通过了验证。

一个纯黑色的头像,没有任何信息。

林烨没有废话,直接打字过去,用的是英文,确保沟通无障碍,也显得更“专业”:

【证明我的价值。给我一个你们最近三天使用过,但被标记失效的诈骗电话号码,和对应的简易脚本。】

他需要展示能力,快速建立 credibility(可信度)。

黑色头像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发过来一串号码和一段简短的文字脚本,正是那种常见的“银行卡涉嫌洗钱”的开场白。

林烨看了一眼那个号码,前世记忆的碎片瞬间被激活。他记得这个号码!就在他跳楼前,看到过一个新闻,就是关于这个号码涉及的诈骗案告破,新闻里还简要提到了诈骗窝点根据受骗者性格急躁的特点,调整了话术,施加了更强的时间压力。

他立刻在电脑上(他车里常备笔记本电脑用于紧急办公)快速敲打起来。他并非通信专家,但他懂网络,懂数据分析,懂人性。他结合前世记忆里的那点信息,以及自己对电信诈骗流程的理解,快速撰写了一份简短的“话术优化与风险规避建议”。

他指出了原脚本中几个容易引起警惕的“官腔”用词,建议替换成更生活化、更具压迫感的语言;分析了针对急躁型受害者的心理弱点,设计了更紧凑的节奏和更强烈的“后果恐吓”;甚至还根据号码被标记的情况,建议了他们更换呼叫频次、时间段,以及如何利用虚拟运营商号码规避追踪的小技巧。

他将这份不到一千字的“建议书”发了过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足足过了十五分钟,黑色头像才再次跳动。

【有点意思。你想怎么合作?】

林烨知道,第一步,他走对了。他成功地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从一个“可疑的目标”,变成了一个“可能有用的怪才”。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

【我需要一个位置。一个能让我施展能力,并且确保我自身安全的位置。我可以过去,但必须保证我来去自由,并且,我要分成,不是普通狗推的提成,是首席顾问级别的分成。具体比例,见面谈。】

他必须进去。只有深入虎穴,才能拿到核心的证据,才能从内部瓦解他们,才能找到那个被他间接害了的小刘的救命钱!待在境外隔空指挥,永远触及不到核心,也无法确保自己的复仇计划能完美执行。

这是一步险棋,一步踏错就尸骨无存的险棋。

但他没有选择。

黑色头像再次沉默。这次,林烨能感觉到屏幕那头传来的审视和算计。

【风险很大。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条子(警察)的钩子?】

【如果我是,刚才的通话录音,还有现在这些信息,足够让你们这个据点喝一壶了。但我没有。】林烨冷静地回应,【我的价值在于我的脑子,而不是我的身份。你们可以监控我,考验我。如果我不能在短期内带来显著的业绩提升,随你们处置。】

他表现得无比光棍,将自己的生死与能力直接挂钩,反而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又是漫长的等待。

就在林烨以为对方要拒绝,开始思考备用方案时,黑色头像终于发来了新的消息:

【好。给你一个机会。我们会安排你过来。路线和接应方式稍后发给你。记住,别耍花样。否则,你知道后果。】

看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林烨缓缓闭上了眼睛。

成了。

他成功地,把自己送进了缅北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他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被彻底压下,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和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拿起日常用的手机,拨通了技术主管老李的电话。

“老李,是我。我最近要出国考察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时间可能比较长。公司的事情,你多费心,尽量稳住大家。小刘那边的医疗费,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挂掉电话,他又给父母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说自己接了个大项目,要闭关一段时间,让他们勿念。

做完这一切,他删除了所有敏感的通话记录和聊天信息,清理了电脑痕迹。

然后,他按照那个黑色头像发来的、极其复杂的路线图——需要辗转多个城市,更换多种交通工具,最终通过边境线偷渡——开始了他的“赴任”之旅。

一路上,他表现得像个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的生意人。接应他的人换了好几波,从国内的蛇头到边境的向导,最后是园区派来的、腰间明显鼓囊囊带着武器的看守。他们搜走了他的护照、身份证,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代号:“林先生”。

经过几天颠簸、躲藏和提心吊胆,当林烨终于被蒙着眼睛,带进那个高墙林立、电网密布、岗哨随处可见的园区时,一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被带到一个装修相对好一些的办公室。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面色阴沉、眼角有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眼神像毒蛇一样在他身上扫视。旁边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守卫。

“你就是那个口气很大的‘林先生’?”刀疤男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他是这个据点的头目之一,外号“秃鹫”。

林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那双审视的眼睛。“是我。秃鹫先生?”

秃鹫冷哼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说你能让业绩翻三倍?”

“给我一个小组,一周时间,见成效。”林烨直接开出条件,“如果做不到,随你处置。”

秃鹫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似乎在评估这个胆大包天的闯入者到底有几斤几两。最终,他挥了挥手,对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说:“阿水,带他去C组。给他权限,也给我盯紧他。”

叫阿水的男人应了一声,示意林烨跟他走。

C组,是园区里业绩最差、几乎快要被放弃的一个小组。秃鹫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他,既是考验,也是轻视。

林烨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起点。

C组的“办公区”更像是一个肮脏的网吧隔间,七八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年轻人坐在电脑前,有气无力地打着电话,或者发送着诈骗信息。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烟草混合的怪味。

阿水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这是新来的“林顾问”,负责指导工作,语气带着明显的敷衍和不信任。

组员们抬起眼皮看了林烨一眼,大多没什么反应,只有少数人眼里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又归于麻木。

林烨没有废话。他走到前面,扫视了一圈这些几乎被榨干希望的青年,其中不少可能和他公司的员工一样大,却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没有进行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讲,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知道你们很累,很绝望,觉得这行没什么希望,骗不到钱,还要挨打受罚。”

一句话,让部分麻木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从今天起,换一种活法。”林烨继续说道,“我会教你们新的方法,更有效,更轻松的方法。不需要你们声嘶力竭地吼叫,不需要你们卑躬屈膝地哀求。”

他拿起粉笔,在旁边一块脏兮兮的白板上开始写画。他没有讲高深的理论,而是直接切入实际,分析不同类型受害者的心理,如何精准定位,如何用语言建立信任和压迫感,如何规避风险提示……

他讲的东西,与之前那些头目粗暴的“必须骗到钱”的指令完全不同,细致、有逻辑,甚至带着点“技术流”的味道。

起初,组员们还将信将疑。但林烨接下来的操作,让他们彻底震惊。

他直接调取了园区后台部分不涉及核心机密的数据(秃鹫给了他有限权限),快速分析出近期成功率较高的诈骗类型和时段。然后,他亲自上阵,挑选了一个之前被标记为“难啃的骨头”、性格多疑的潜在目标号码。

他没有用脚本,而是用一种极其自然、带着关切和焦急的语气,模拟了一次“快递丢失高额理赔”的诈骗通话。他巧妙地利用了对方的多疑,反而制造出一种“你再不行动就真的无法理赔”的紧迫感,层层递进,最终……

成功了!

当后台显示有一笔五万元的款项转入指定账户时,整个C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烨。

那笔钱不多,但对于长期零业绩的C组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

阿水看向林烨的眼神,也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从轻视变成了惊疑不定。

林烨放下电话,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是平静地对组员们说:“看到没有?用脑子,比用嗓子有用。接下来,我会针对每个人不同的特点,给你们做专项培训。”

他没有藏私,是真的在“传授”技巧。因为他知道,只有让这个小组快速出成绩,他才能在秃鹫面前站稳脚跟,才能获得更大的权限,才能接触到更核心的东西——资金流向、高层信息、乃至……那个可能存在的,关于小刘那笔钱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林烨几乎不眠不休。他给每个组员“把脉”,调整话术,分析目标,甚至编写了一些简单的自动化筛选工具,提高寻找“肥羊”的效率。他刻意营造出一种“技术专家”沉迷于提升“业务”的形象,一定程度上麻痹了监视他的人。

C组的业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从之前的几乎为零,到小额频出,再到偶尔出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大单”!

秃鹫亲自来视察过一次,看着后台数据,阴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算难看的表情。他拍了拍林烨的肩膀,力道很重:“有点本事。好好干,亏待不了你。”

林烨谦卑地点头,眼底却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获得了初步的信任,但也仅仅是初步。他依然被严密监控,活动范围有限,根本无法接触到核心的洗钱渠道和账目。

而且,他注意到,那个叫阿水的小头目,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似乎不仅仅是在监视。

机会在一个深夜降临。

林烨借口研究新的诈骗脚本,留在“办公区”加班。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只有阿水还在不远处抽烟,看似无所事事。

林烨假装不经意地操作电脑,实际上,他正在尝试利用一个之前发现的、园区内部管理系统极其细微的漏洞,试图绕过权限,窥探资金流水记录。他做得非常小心,动作隐蔽。

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键盘上。

林烨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对上了阿水那双在烟雾中显得晦暗不明的眼睛。

“林顾问,”阿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怪的意味,“有些东西,看得太清楚,会没命的。”

林烨的心脏骤然收紧。他被发现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没有承认,也没有辩解,只是看着阿水。

阿水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凑近了一些,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来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钱吧?”

林烨瞳孔微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阿水却缓缓松开了按着键盘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掐灭了烟头,转身离开了。

空荡的“办公区”里,只剩下林烨一个人,和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这个阿水……到底是什么人?

敌?还是……友?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但也隐隐透出了一丝,他一直在等待的、裂缝的光。

阿水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烨心底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他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阿水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和低语。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来的目的,恐怕不只是为了钱吧?”

是试探?是警告?还是……某种隐晦的联手信号?

在这个人吃人的魔窟里,信任是奢侈品,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但阿水能一眼看穿他小心翼翼隐藏的动作,并且没有当场揭发,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反常的信号。

接下来的几天,林烨表面上一切如常,更加卖力地“指导”C组,业绩报表越发漂亮,甚至开始给其他小组做培训分享,俨然成了园区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秃鹫对他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偶尔还会叫他一起吃饭,虽然席间依旧充满审视和算计。

林烨趁机提出,为了更高效地匹配话术和目标人群,需要了解更多“成功案例”的资金流向和最终归属,美其名曰“分析最优洗钱路径,降低损耗”。他表现得完全是从“业务优化”角度出发,贪婪且专业。

秃鹫眯着眼打量他半晌,最终还是松了点口,允许他在阿水的“陪同”下,有限度地查阅一些经过脱敏处理的流水记录,但核心的渠道和最终账户依然对他封闭。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林烨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利用他前世积累的金融知识和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在脑海中默默构建着这个诈骗帝国的资金脉络图。他发现了几个频繁出现、金额巨大且流转极快的中间账户,它们像枢纽一样,将来自四面八方的“黑钱”吞进去,又迅速分散到更多、更隐蔽的下一级账户中。

他需要找到那个枢纽的核心,找到那个能一举掐断他们命脉的关键点。

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阿水。阿水依旧负责“陪同”和监视,但那种监视,越来越流于形式。有时,当林烨对着复杂的数据流皱眉时,阿水会看似无意地指点一两句,角度刁钻,直指关键,远超一个普通打手小头目的认知水平。

一次,在查阅一批标注为“医疗救助诈骗”的流水时(看到这个分类,林烨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林烨故意喃喃自语:“这笔走第三方支付,手续费高,到账慢,痕迹还重,为什么不用虚拟币通道?”

阿水正在旁边玩手机,头也不抬地接了一句:“虚拟币波动大,老板们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而且,上面有固定合作的渠道,油水厚,动不了。”

“上面?”林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阿水手指一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但那个眼神,不再是警告,更像是一种……默认的交流。

试探的窗口,似乎打开了一条缝。

林烨决定再冒险推进一步。他利用一次给秃鹫汇报业绩大幅增长的机会,故作不经意地提起:“鹫哥,现在国内风声紧,好多通道都不稳。我研究了一下东南亚这边的一些地下钱庄和线上**洗白的路子,感觉效率能再提三成,就是……需要更核心的渠道信息来匹配。”

他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更高的效率,更安全的洗钱路径。他知道,这对于视财如命的秃鹫及其背后老板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秃鹫果然动容,身体前倾:“哦?你有路子?”

“需要看到完整的链条,才能设计最优方案。”林烨稳坐钓鱼台,“否则,盲人摸象,容易出事。”

秃鹫沉吟了很久,手指敲打着桌面,最终说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请示‘老板’。”

“老板”,指的是比秃鹫更高层级的存在,很可能就是这个据点的真正所有者,那个代号“阎王”的人。林烨心头一凛,知道自己终于要接触到更核心的层面了。

等待“老板”回复的几天里,园区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林烨能感觉到暗流涌动,似乎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阿水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更长了,但几乎不说话,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或者说,监视器。

这天深夜,林烨再次借口研究数据留在“办公区”。四周寂静,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他正在尝试破解一个层级更高的数据库权限,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林烨肌肉一紧,猛地就要清除操作痕迹。

“别动。”是阿水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急促。

林烨僵住,没有回头。

阿水走到他身边,没有看他的屏幕,而是将一个小巧的、类似U盘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塞进了他外套侧面的口袋里。他的动作极快,身体挡住了可能的监控角度。

“拿着。关键时刻,也许能保命。”阿水的声音几乎贴着林烨的耳朵响起,气息温热,内容却冰冷刺骨,“‘老板’要见你。明天。小心点,他比秃鹫难缠一百倍。”

说完,阿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到门口,靠着墙,重新点起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林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强忍着立刻查看那个U盘的冲动,维持着面对电脑的姿势,大脑飞速运转。

阿水果然不是普通看守!他给了自己什么东西?情报?后门程序?还是……定位求救装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老板”召见,是福是祸?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决战的时刻,快要到了。

第二天,在秃鹫和阿水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林烨被带到了园区最深处一栋独立的、守卫极其森严的三层小楼。这里的氛围比外面更加压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走进一间装修奢华却透着暴发户品味的办公室,林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阎王”。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不高,有些发福,穿着花哨的衬衫,戴着金丝眼镜,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看似和气的笑容。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粘腻,扫视过来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呵呵,这位就是让我们C组起死回生的林顾问?年轻人,很有本事嘛。”阎王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老板过奖,混口饭吃。”林烨微微躬身,表现得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受宠若惊。

“你提出的那个……优化资金通道的方案,我很有兴趣。”阎王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说说看,具体怎么操作?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

他没有让林烨坐,这是一种下马威。

林烨心念电转,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不能露怯,也不能显得过于急切。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侃侃而谈,将他这几天结合有限信息推测出的、以及前世了解到的某些灰色资金流动方式,糅合成一个听起来极具诱惑力且逻辑严谨的方案。他刻意使用了很多专业术语,营造出高深莫测的形象。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阎王的反应。阎王始终面带微笑,手指偶尔轻轻敲击扶手,看不出喜怒。

“……所以,核心在于利用离岸空壳公司和线上堵伯平台进行对冲,再通过艺术品拍卖等渠道进行最终沉淀。这需要老板您这边提供至少三条核心的一级洗钱渠道信息,以及对应的密钥或者权限,我才能进行精准匹配和风险建模。”林烨最终抛出了他的真实目的——索要核心渠道和权限。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秃鹫站在一旁,额头微微见汗。阿水面无表情,垂手而立。

阎王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林烨。

“年轻人,胃口不小啊。”阎王的声音冷了下来,“核心渠道,是园区的命脉。给你看了,我还能睡得着觉吗?”

压力如山般袭来。

林烨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刻。他不能退。

他挺直了腰板,迎上阎王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老板,我的命,现在捏在您手里。我的价值,也在于我的脑子。如果您不信我,大可以现在就处置我。但如果您想把这盘生意做得更大,更安全,有些风险,是必须要冒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这是在赌,赌阎王对他能力的看重,超过了对他的猜疑。

阎王盯着他,眼神变幻不定,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

漫长的几十秒后,阎王忽然重新戴上了眼镜,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看似和气的笑容。

“有胆色。”他轻轻拍了下桌子,“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对着秃鹫示意了一下:“秃鹫,带他去内库机房,开通三级查询权限。让他看看我们的‘血脉’是怎么流动的。”

秃鹫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阎王的目光下,还是躬身应道:“是,老板!”

林烨心中狂喜,但脸上依旧保持平静:“谢老板信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三级权限!虽然可能还不是最高级,但足以让他接触到最核心的那几条资金渠道了!

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准备跟着秃鹫离开时,阎王忽然又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对了,林顾问。听说你进来之前,有个员工等着钱救命?好像是叫……小刘?”

林烨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他猛地回头,看向阎王。

阎王笑眯眯地看着他,欣赏着他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骤变的脸色。

“别紧张。”阎王慢悠悠地说,“我这个人,最重情义。只要你好好干,证明你的价值,那个小刘的医药费,我可以帮你出了,就当是……预付的奖金。”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小刘的存在,甚至可能查到了林烨进来的部分真实动机!

这不是奖励,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用小刘的命,给他套上的一道更紧的枷锁!

林烨的手指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陷进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才让他勉强维持住理智,没有当场失态。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杀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谢谢老板。”

然后,他跟着面色复杂的秃鹫,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阎王意味深长的轻笑声。

外面的阳光刺眼,林烨却感觉浑身冰冷。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阿水给的U盘,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前方的路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他拿到了通往核心的钥匙,但脖子上,也被套上了更致命的绞索。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更快,更狠,在阎王彻底失去耐心、或者发现自己真实目的之前,找到那个一击致命的机会,拿到确凿证据,并……安全地带着能救小刘的钱,离开这个地狱。

时间,不多了……

内库机房位于那栋三层小楼的地下,需要经过三道厚重的金属门,每一道都有持枪守卫验证身份。空气里弥漫着机柜散热孔的干燥热风和某种精密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略显昏暗的空间里明明灭灭。

秃鹫按照阎王的指示,给林烨开通了一个临时终端的三级查询权限,并留下一个心腹看守在旁,名为协助,实为监视。阿水则守在了机房外面。

“林顾问,抓紧时间,老板等着看成果。”秃鹫皮笑肉不笑地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林烨坐在冰冷的电脑椅上,指尖触及键盘,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三级权限,如同打开了一座黑暗宝库的大门。屏幕上流淌的数据,是无数受害者血泪的具象化,也是这个诈骗帝国赖以生存的“血脉”。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开始行动。表面上,他是在按照对阎王的承诺,分析资金流向,构建所谓的“优化模型”。他调取了那几条核心渠道近三个月的数据,庞大的交易记录像瀑布一样刷过屏幕。他编写了几个复杂的筛选和关联分析脚本,动作熟练,神情专注,完全是一副顶尖技术专家的派头。

监视他的那个打手看得眼花缭乱,很快便失去了兴趣,靠在墙边开始打盹。

林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边运行着“表面文章”的脚本,一边将阿水给他的那个U盘,悄无声息地插入了主机一个隐蔽的USB接口。

U盘没有弹出任何窗口,但林烨能感觉到,一个他无法看见的后台程序已经开始运行。这果然是阿水准备的“特殊工具”!它像一条隐秘的蛇,悄无声息地开始复制、抓取那些被层层加密保护的核心数据——不仅仅是资金流水,还包括通讯记录、内部人员信息、甚至可能是与境外保护伞的往来证据!

进度条在后台缓慢而坚定地移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烨的额角再次渗出冷汗,他必须确保数据抓取完成,同时还要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

他故意将一些复杂的分析图表投放到大屏幕上,吸引那个偶尔抬起眼皮的打手的注意。“看,这里,资金沉淀的效率明显低于流入,损耗就发生在这个环节……”他指着屏幕,煞有介事地分析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机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怎么回事?”监视林烨的打手立刻惊醒,警惕地按住了腰间的枪。

林烨的心猛地一沉。被发现了?

阿水从门外快步走进来,脸色凝重,对着林烨和那个打手低吼道:“有条子(警察)在边境线附近有异常调动,园区进入一级戒备!老板命令,所有非核心人员立刻回到各自岗位,启动应急方案!”

他的语速很快,眼神与林烨接触的瞬间,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

是信号!数据抓取完成了?还是情况有变?

林烨来不及细想,立刻配合地站起身,同时飞快地、不动声色地拔下了那个已经停止指示灯闪烁的U盘,揣回口袋。

“走!”阿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带着林烨和那个打手迅速离开了机房。

园区内果然一片混乱。哨塔上的探照灯疯狂扫视,持枪的守卫奔跑着前往预定位置,广播里重复着含糊的警告。这种风声鹤唳的气氛,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在混乱的人流中,阿水将林烨拉到一个监控死角的阴影里。

“东西拿到了?”阿水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

林烨点头,感觉口袋里的U盘滚烫。“外面真的……”

“假的,我制造的烟雾弹。”阿水打断他,眼神锐利,“阎王生性多疑,这点动静足够让他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外部。但瞒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发现数据被动过。我们时间不多。”

“我们?”林烨紧紧盯着他。

阿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决绝:“我是卧底,三年了。”他简单直接地摊牌,“这个U盘里的证据,加上我掌握的名单和线人网络,足够钉死阎王和他背后的保护伞。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在阎王反应过来之前,把东西送出去!”

真相大白!难怪阿水一直行为反常,暗中相助。林烨心中巨震,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

“怎么走?”林烨立刻问,所有的疑虑在生死关头被压下,信任成了唯一的选择。

“跟我来,有一条应急通道,知道的人很少。”阿水说着,示意林烨跟上。

两人借着混乱和阴影的掩护,快速穿梭在建筑之间。阿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巧妙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守卫。就在他们接近园区边缘一堵高墙下的一个隐蔽排水涵洞时——

“站住!”

一声冷喝从身后传来。秃鹫带着四五个人,举着枪,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秃鹫脸上带着狰狞的冷笑:“阿水,林烨!老板果然没猜错!吃里扒外的东西!”

“被卖了!”阿水低骂一声,猛地将林烨往涵洞方向一推,“快走!顺着涵洞出去,河边有接应!”

同时,他迅速拔枪,对着秃鹫等人所在的方向“砰砰”连开几枪,暂时压制了对方。

“想跑?做梦!”秃鹫怒吼着,指挥手下还击。子弹打在水泥墙壁和地面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屑。

林烨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深深看了阿水一眼,那个沉默的、身份复杂的男人正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他一头钻进了那个狭窄、肮脏、散发着恶臭的涵洞。

身后枪声更加激烈。

涵洞里一片漆黑,泥水没到小腿。林烨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把证据带出去!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光。他奋力钻出涵洞,外面是一条浑浊的河流,对岸就是茂密的丛林。

就在这时,他听到园区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是阿水……他引爆了什么?

林烨眼眶一热,来不及悲伤,他看到河边果然有一艘简陋的摩托艇,艇上的人看到他,立刻焦急地招手。

他奋力游了过去,爬上摩托艇。

“快走!”接应的人操着生硬的中文,立刻发动引擎,摩托艇发出一阵轰鸣,划破水面,向着下游疾驰而去。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岸边的同时,园区方向追兵赶到,子弹嗖嗖地打在刚才停泊的水面上。

摩托艇在河道中疯狂加速,将追兵和那个吞噬了无数人性与财富的魔窟甩在身后。林烨紧紧攥着口袋里的U盘,回头望去,那片曾经让他绝望坠落的土地,此刻正被火光和混乱笼罩。

……

一个月后。

国内,某秘密专案组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同步进行着跨国联合收网行动的实况。根据林烨带出的U盘证据和阿水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情报(阿水在引爆自制爆炸物制造混乱时牺牲),一个盘踞在缅北多年、与境内腐败分子勾结的特大诈骗集团被连根拔起。

“阎王”在试图潜逃时被抓获,秃鹫在枪战中被击毙。数十个核心窝点被捣毁,数百名犯罪嫌疑人落网,冻结、追缴的涉案资金高达数十亿。

林烨作为关键证人和功臣,受到了严密的保护。他坐在屏幕前,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面孔戴上手铐,看着那些吃人的魔窟被贴上封条,心中百感交集。复仇的快意并未如预期般强烈,更多的是沉重,和对阿水那样的无名英雄的敬意。

专案组负责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先生,谢谢你。你带出来的证据,非常关键。还有,你公司员工小刘的医疗费,我们已经从追缴的赃款中优先拨付了,他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听到小刘平安的消息,林烨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释然涌上鼻尖。

他做到了。他不仅复仇成功,摧毁了那个骗走他一切、害他差点轻生的魔窟,更重要的是,他救回了那个年轻员工的命,挽救了因他而差点破碎的家庭。

几天后,林烨在一个安全屋里,接受了内部表彰和问询结束。他走出那栋不起眼的建筑,重新呼吸到外面自由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

他拿出手机,开机。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有父母的,有老李的,有公司同事的……

他拨通了老李的电话。

“老李,是我。”

“老板?!你……你没事吧?这一个月你都去哪了?我们都快急死了!”老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哽咽。

“没事了,都过去了。”林烨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告诉大家,公司不会倒。我们……重新开始。”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无比温暖。

前世那纵身一跃的绝望和冰冷,仿佛已经遥远得如同一个噩梦。

他重生归来,以身为饵,深入虎穴,最终不仅成功反杀,将这个毒瘤从内部引爆,更救赎了自己和他人。

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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