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岁,叫念念。你妻子和别人生的孩子。”
“林琛,念念不能没有爸爸,你来当他爸爸。”
我刚出狱,妻子许蔓就给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她指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而我,刚刚脱下那身洗得发白的囚服,手上还残留着铁门冰冷的触感。
五年。
我替她弟弟许玮顶了酒驾肇事的罪,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数了整整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
我以为,我换来的是我们未来的安稳。
可我换来的,是一个叫念念的孩子,和一句轻飘飘的“你来当他爸爸”。
1
高墙内的五年,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也让我学会了如何将最汹涌的情绪藏在最平静的表情之下。
我看着许蔓,这个我爱了十年,从校服到婚纱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
“他叫江念。”她说,“是江风的孩子。”
江风。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他是许蔓的白月光,是她学生时代念念不忘的遗憾。
我以为我五年的付出,早已将这个名字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抹去。
原来,只是我以为。
“江风家里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个孩子,所以……”许蔓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所以,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我就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冤大头。
“林琛,我们还没离婚,你依然是念念法律上的父亲。”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
我环顾这间曾经属于我们的婚房。
墙上我们的结婚照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昂贵的抽象画。
地上的拖鞋,换成了我不认识的男士款式。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古龙水味和属于另一个家庭的烟火气。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我,我是一个外人。
一个穿着不合身旧衣服,与这间豪华公寓格格不入的,刚出狱的劳改犯。
那个叫江念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许蔓身后,一双酷似江风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妈妈,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叔叔吗?”
许蔓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念念乖,以后要叫爸爸。”
我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抠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
“许蔓。”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弟弟呢?”
我为他坐了五年牢,他总该露个面吧。
许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阿玮他……工作很忙。今晚家里给他办庆功宴,庆祝他升职当上部门总监。你也一起来吧,正好,跟家里人见个面。”
升职总监。
庆功宴。
我坐牢,他升职。
真是天大的讽刺。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许蔓似乎有些意外我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शायद觉得我还是五年前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傻子。
她递给我一套西装,“换上吧,别给我丢人。”
西装的牌子是阿玛尼,崭新的,吊牌还没拆。
大概是江风的。
我没有拒绝,默默地走进卧室换上。
镜子里的男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眼神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五年牢狱,带走了我的天真,却也给了我一副全新的骨骼。
晚上七点,许家别墅灯火通明。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亲戚们围坐在一起,众星捧月般地围着许玮。
他穿着高定西装,意气风发,正在高谈阔论。
看到我跟着许蔓进来,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鄙夷,怜悯,幸灾乐祸。
许蔓的母亲,我的丈母娘,皱着眉头发话了:“小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晦气!”
许玮站起身,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他比五年前胖了,也更油腻了。
“哟,姐夫,出来了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羞辱的意味,“这几年,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你的牺牲是值得的,你看,我现在是总监了!我们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琛,你就是个傻子。我早就告诉过你,你配不上我姐。现在,江风哥回来了,你就该滚蛋了。”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来,我敬你一杯!”许玮举起酒杯,“感谢你为我们许家做出的‘贡献’!”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迎上他的目光。
“是不该只敬我一杯。”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五年前那个雨夜,在城东的盘山公路上,你喝了酒,开着我姐的车,撞倒了一个骑电动车的老人。”
许玮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我继续说,语速不疾不徐:“你当时吓坏了,跪下来求我。你说你刚毕业,不能有案底,你说你以后会孝顺我爸妈,会把我当亲哥。”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车子的右前方大灯被撞碎了,保险杠也掉了一块。而被撞倒的老人,他的电动车后座上,绑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的是他刚从市场上买的活鱼。”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许玮惨白的脸,最后落在他身旁同样震惊的许蔓身上。
“这些细节,警察的卷宗里可没有写得这么详细。我是在里面听一个当过交警的狱友说的,他说这种案子,只要找到新的目击证人或者关键证据,随时可以翻案。”
“许玮,你说……要是那个老人的家人,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呢?”
“砰”的一声,许玮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整个许家,鸦雀无声。
我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看着那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游戏,才刚刚开始。
2
许玮的酒瞬间醒了。
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琛!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丈母娘尖叫起来,打破了死寂。
她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冲过来想给我一巴掌,却被我轻轻侧身躲过。
“我是不是胡说,许玮心里最清楚。”我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复述一个‘故事’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家小蔓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坐了五年牢,你脑子也坐坏了吗!”丈人也站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
许蔓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她大概没想到,五年不见,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林琛,会变得如此……锋利。
“林琛,够了。”她冷冷地开口,“别在这发疯。”
“发疯?”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许蔓,到底是谁在发疯?是我,还是你们?”
我一步步逼近许玮,他下意识地后退。
“你穿着名牌西装,庆祝自己升职。那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撞断腿的那个老人,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他的家人又是怎么过的?”
“我没有!不是我!”许玮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心虚。
“哦?不是你?”我挑了挑眉,“那你告诉我,五年前的十月二十七号晚上十点,你在哪里?”
许玮的眼神开始疯狂闪躲。
“我……我在家!我在家睡觉!”
“是吗?”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可我记得,那天是你大学同学的生日,你跟许蔓说,要去KTV通宵唱歌。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许玮彻底慌了。
他求助地看向许蔓,而许蔓,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当然记得。
因为那天晚上,我就是接到了她的电话,才匆匆赶去盘山公路,看到了跪在雨地里痛哭流涕的许玮,和躺在不远处生死不知的老人。
“够了!”许蔓终于忍无可忍,她冲到我和许玮中间,将她弟弟护在身后。
“林琛,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毁了阿玮吗?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她冲我低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唯一的弟弟?”我重复着这句话,觉得无比可笑,“那我呢?许蔓,我算什么?你用我五年的自由,换你弟弟的前程似锦。现在,你还想让我继续当个哑巴,当个傻子,甚至,当别人孩子的爹?”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胸中的怒火与压抑了五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凭什么!”
整个餐厅里,只剩下我质问的回响。
许家的亲戚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鄙夷变成了惊疑和尴尬。
他们或许猜到了什么,但没人敢说话。
“林琛,你冷静点。”许蔓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阿玮现在有大好的前途,你不能……”
“我不能?”我打断她,“我为什么不能?就因为他有大好前途,所以被他撞断腿的老人就活该倒霉?就因为他有大好前途,所以我就活该替他坐牢?”
“你想要什么?钱吗?”许蔓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我手里,“这里面有五十万。算是我们家给你的补偿。你拿着钱,离开这里,忘了以前的事,好不好?”
五十万。
我五年的青春,我被毁掉的人生,在他们眼里,就值五十万。
我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突然笑了。
我把卡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钱?”
我摇了摇头,“我告诉你,我回来的目的很简单。”
“第一,我要许玮,跪在那个老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去自首。”
“第二,”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要跟你离婚。”
“我一样都不会少。”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传来丈母娘的咒骂和许玮惊恐的哭喊。
许蔓没有追上来。
走出许家别墅的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那股郁结之气,终于散去了一些。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是一条陌生的短信。
“林先生,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盘古资本’已完成初步注资,您随时可以动用第一笔资金,额度,一亿。”
短信的落款是“秦律师”。
我删掉短信,抬头看向夜空。
星光黯淡,但我的眼前,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许蔓,江风,许家……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在监狱里,我认识了一个人。
狱友们都叫他“老鬼”。
他曾是华尔街叱咤风云的金融巨鳄,因为商业倾轧和背叛,锒铛入狱,被判了无期。
他看中了我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和超强的记忆力、学习能力。
五年来,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金融、法律、心理学、商业博弈……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出狱前,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他说,这是他最信任的律师,也是他藏在外面,为他东山再起准备的棋子。
现在,这颗棋子属于我了。
“盘古资本”,就是老鬼在多年前布下的局。一个专门用来进行风险投资和资产并购的幽灵公司。
而我,林琛,现在是它唯一的主人。
我没有回家,那个地方已经不属于我。
我在市中心最高档的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洗完澡,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远处的CBD,一座醒目的双子塔大楼直插云霄,那是江风的“风行集团”总部。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律师的电话。
“秦律师,是我。”
“林先生,晚上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沉稳的女声。
“帮我做几件事。”
“第一,动用所有资源,我要风行集团以及江风本人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包括他的财务状况、商业软肋、人际关系,以及……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第二,开始在二级市场上,不动声色地吸纳风行集团的流通股。”
“第三,帮我找一个人。五年前,城东盘山公路车祸的受害者,一个姓张的老人。我要知道他这五年的所有情况。”
电话那头的秦律师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干脆地回答:“好的,林先生。三天之内,所有资料都会发到您的邮箱。”
专业,高效。
我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
挂了电话,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许蔓,你以为五十万就能打发我?
你以为江风就是你的避风港?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决定复仇时,他会变得有多可怕。
而我,恰恰不是一无所有。
我拥有的力量,足以将你们引以为傲的一切,碾得粉碎。
3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秦律师的第一份资料。
关于那个被撞的老人。
老人叫张德全,今年六十八岁。
五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左腿粉碎性骨折,落下终身残疾,走路需要拄拐。
他唯一的儿子几年前在外地打工时意外去世,儿媳妇不久后也改嫁了,只留下一个孙女和他相依为命。
肇事者(也就是我)入狱后,许家象征性地赔了二十万。
这笔钱,在支付了昂贵的医疗费后,所剩无几。
为了给孙女交学费,张大爷这几年只能拖着一条残腿,在小区附近捡废品为生。
资料的最后,附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背,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塑料瓶,他的身旁,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
另一张照片,是他和他孙女的合影。
小女孩大概十来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笑得很甜,但眉宇间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这就是许玮口中“值得的牺牲”。
这就是许蔓眼中“已经过去的事”。
我关掉文件,胸中的怒火再次升腾。
仅仅是让许玮去自首,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和他守护的这个家,体会到和张大爷一样的绝望。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江风打来的。
“林琛是吧?我是江风。晚上七点,在‘云顶’会所,我请你吃饭。”
他的语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施恩感。
“云顶”会所,是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会员制,普通人连门都进不去。
“有事?”我淡淡地问。
“来了你就知道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我冷笑一声。
看来,昨晚许家的闹剧,他已经知道了。
这是来给我下马威了。
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白月光”。
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云顶”会所的包厢。
江风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的表,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和他一比,我身上这件从许蔓那里拿来的阿玛尼,都显得有些廉价。
他看到我,并没有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坐。”
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都是些价格不菲的东西。
“听说你出来了。”江风给我倒了杯酒,“在里面待了五年,苦了你了。”
他嘴上说着“苦了你了”,脸上却是我最熟悉的那种轻蔑。
和许家人如出一辙。
“为了小蔓和她弟弟,你真是个‘伟大’的男人。”他加重了“伟大”两个字,充满了嘲讽。
我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昨晚的事,我听小蔓说了。”江风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双肘撑在桌上,“林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你毁了许玮,小蔓会伤心。小蔓伤心,我也会不高兴。”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阐述着这个荒谬的逻辑。
“开个价吧。”他从怀里拿出一本支票簿,推到我面前,“你想要多少钱,才能彻底消失,不再打扰我和小蔓的生活?”
又是钱。
这些人,似乎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如果说不呢?”我看着他。
江风笑了,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林琛,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刚出狱的劳改犯,没钱没势,拿什么跟我斗?”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钱滚蛋,永远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二,”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声音阴冷,“我可以让你再进去待个十年八年。别怀疑我的能力,让你‘意外’地沾上点什么事,对我来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赤裸裸的威胁。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让许蔓魂牵梦绕的脸。
我突然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江风愣住了,他没想到我敢动手。
“你……你想干什么!放手!”他惊怒交加,开始挣扎。
但我这五年来,每天都在锻炼。我的手像一把铁钳,让他动弹不得。
“江风。”我凑到他耳边,用他刚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现在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第二,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风行集团是怎么一点点崩塌的。我会让你失去你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最后,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求我。”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煞气。
这是五年牢狱生涯,从无数次生死搏斗中磨砺出来的杀气。
江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你……你疯了……”
“我疯了?”我松开手,将他甩在地上。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他。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到底疯没疯。”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丢在他脸上。
名片是黑色的,上面只烫金印着两个字——“盘古”。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林琛,盘古资本,现任董事长。”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包厢。
留下江风一个人,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会去查“盘古资本”的。
然后,他就会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恐惧,是最好的开胃菜。
而这场复仇的盛宴,我才刚刚摆上餐具。
走出云顶会所,秦律师的车已经等在门口。
“林先生。”她为我打开车门。
“去张大爷家。”我说。
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车子驶入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我在一栋破败的筒子楼前下了车。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张大爷的家。
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我推开门。
房间很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和霉味。
张大爷正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看起来病得很重。
他的孙女,那个叫小雅的女孩,正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喂他。
看到我这个陌生人进来,小女孩警惕地站了起来,把碗护在身后。
“你找谁?”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阵刺痛。
我走到床边,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张大爷,我是林琛。”
听到这个名字,张大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你是……”
“大爷,您别动。”我按住他,“我是来……赎罪的。”
我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一百万。是我给您的补偿。”
张大爷看着那张卡,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他没有接,只是摇着头,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爷爷,他说他叫林琛……”小雅在旁边小声提醒。
张大爷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死死地盯着我。
“你……你不是林琛!你到底是谁!”他激动地喊道,声音嘶哑。
我愣住了。
“我就是林琛啊,五年前……”
“不!你不是!”张大爷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个撞我的人,我记得他的脸!他比你年轻,下巴上还有一颗痣!不是你!绝对不是你!”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记得许玮的脸!
4
张大爷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他记得!
他竟然一直都记得肇事者的长相!
那我这五年的牢,算什么?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大爷,您……您确定?”我的声音都在发颤。
“确定!怎么不确定!”张大爷情绪激动,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是花了,但那天晚上,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别报警,那张脸,我看得清清楚楚!化成灰我都认得!”
“那你为什么……”我艰难地问,“为什么当年在法庭上,你不说出来?”
张大爷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和无奈。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孙女,叹了口气。
“他们……他们来找过我。”他声音低沉,“一个女人,带着那个撞我的年轻人。女人给了我二十万,说只要我闭嘴,指认照片上的人,这笔钱就是我的。不然……不然我孙女上学的路上,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可不保证。”
那个女人,无疑就是许蔓。
好一招恩威并施。
用二十万买我的五年,用孙女的安全,堵住一个老人的嘴。
许蔓,你好狠的心!
我胸口的气血翻涌,几乎要吐出血来。
原来我所以为的牺牲,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他们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不是在顶罪,我是在被他们联手推进深渊!
“爷爷……”小雅拉了拉张大爷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怒。
现在不是失控的时候。
我将银行卡塞到小雅手里。
“小雅,听着。这张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是六个零。拿着它,带你爷爷去最好的医院,治好他的病,然后换个好点的房子住。”
“叔叔,这……这太多了,我们不能要。”小女孩连连摆手。
“这不是给你们的,这是他们欠你们的。”我看着张大爷,郑重地说道,“大爷,您放心,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当年撞你的人,威胁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停止键。
刚才和张大爷的对话,我已经全部录了下来。
这就是最关键的证据。
“大爷,您好好养病。剩下的事,交给我。”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需要一个地方,好好消化这个残酷的真相。
回到酒店,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录音。
张大爷嘶哑的声音,小雅怯懦的童音,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守护爱情和亲情,才做出的牺牲。
我以为许蔓只是一时糊涂,被亲情绑架。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从头到尾,我都是他们计划里的一颗棋子,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
他们不仅毁了我的人生,还践踏了我最后的尊严和信任。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许蔓。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冰冷。
我接起电话。
“林琛,你在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安。
“有事?”
“江风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许蔓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说你是盘古资本的董事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江风已经查到了。
效率还挺快。
“你觉得呢?”我反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许蔓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林琛,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哪来的钱开公司?”
“我哪来的钱,跟你没关系。”我冷冷地说,“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那可以挂了。”
“别!”许蔓急忙喊道,“林琛,我们见一面吧,好不好?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冷笑,“谈你怎么用一百万收买我,还是谈你怎么威胁一个无辜的老人?”
电话那头的呼吸猛地一窒。
“你……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字一句地说,“许蔓,你和你的好弟弟,还有你的白月光,一个都跑不掉。”
“林琛,你听我解释!”许蔓的声音开始颤抖,“当年的事,我……我也是被逼的!阿玮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江风那时候也……也帮我出了主意……”
原来江风也参与其中。
真是蛇鼠一窝。
“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算计我?”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许蔓,你真让我恶心。”
“不!不是的!林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开始哭泣,声音凄厉,“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跟江风断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念念他……”
“闭嘴!”我厉声打断她,“别再提那个孩子!你不配提他,更不配提‘我们’!”
“我告诉你,离婚协议书,我的律师很快就会送到你手上。你最好乖乖签字,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当年做的那些好事,公之于众。”
“到时候,你猜猜,你弟弟还能不能当他的总监,你的江风,他的风行集团,还能不能在A市站稳脚跟?”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她的号码拉黑。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许蔓瘫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
她知道,林琛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曾经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真的变了。
他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剑,而剑锋,正对准了她和她最在乎的人。
而我,在挂断电话后,立刻拨通了秦律师的号码。
“秦律师,计划有变。”
“林先生请讲。”
“立刻向法院提起诉讼,以新证据为由,要求重审五年前的盘山公路交通肇事案。同时,将我手上的录音,匿名发给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
我要让这件事,彻底曝光在阳光下。
我要让许玮,身败名裂。
“另外,风行集团那边,可以开始收网了。”
“明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色。
一场风暴,即将在A市掀起。
而我,就是那个掀起风暴的人。
第二天一早,几家主流媒体的网站和公众号,同时爆出了一条惊天新闻。
《五年沉冤!A市盘-山公路肇事案另有真凶,顶罪者含冤入狱!》
新闻里,附上了那段经过处理的录音,以及张大爷的化名采访。
虽然隐去了关键人物的姓名,但矛头直指A市某知名企业的高管。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络瞬间爆炸了。
网友们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彻查真相,严惩真凶。
舆论的压力,像潮水般涌向了市公安局和法院。
当天上午,市局就宣布成立专案组,重审此案。
许玮被传唤了。
他被警察从风行集团带走的时候,公司的所有员工都看见了。
他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上警车的。
许家彻底乱了套。
丈母娘哭天抢地,丈人四处打电话找关系,却发现根本没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帮忙。
许蔓疯了一样给我打电话,但我已经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她找不到我,只能冲到盘古资本的楼下,想要见我,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她像个疯子一样在大厅里撒泼,哭喊着我的名字,求我放过她弟弟。
那狼狈的模样,被好事者拍下来发到网上,又引起了一波新的讨论。
曾经高高在上的许家大小姐,如今成了全城的笑柄。
而此时,我正在秦律师的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风行集团的股价。
开盘一小时,暴跌百分之十五。
这还只是开始。
5
风行集团的股价,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路狂跌。
许玮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消息,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不仅引爆了社会舆论,更在资本市场掀起了滔天巨浪。
许玮是风行集团的项目总监,负责好几个核心项目。
他的丑闻,直接导致了投资者对风行集团的信任危机。
再加上秦律师团队在背后推波助澜,利用媒体和网络水军,深挖风行集团的各种负面新闻,比如偷税漏税、项目违规、压榨员工等等。
一时间,风行集团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恐慌性抛售开始了。
无数股民疯狂地抛售手中的股票,股价一泻千里。
江风焦头烂额。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金,想要护盘,但在我们盘古资本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他的那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不停地召开新闻发布会,试图稳定人心,但效果微乎其微。
短短三天,风行集团的市值蒸发了近三十亿。
江风,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他那间豪华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绿油油的K线图,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想不明白,一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劳改犯,怎么会突然拥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那个黑色的,只印着“盘古”二字的名片,像一个魔咒,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终于感到了恐惧。
是那种对未知力量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开始疯狂地给许蔓打电话。
“许蔓!你那个前夫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电话那头的许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哭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江风,你救救阿玮,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救他?我他妈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江风暴躁地怒吼,“都是因为你们家那点破事!要不是许玮那个蠢货,我怎么会惹上这种煞星!”
“你当初不是也同意这么做的吗?你说这是最好的办法!”许蔓尖叫着反驳。
“我他M……”江风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林琛,后悔为什么要帮许家出那种馊主意。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许蔓,你去找他!去求他!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收手!不然我们都得完蛋!”江风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我去了……我找不到他……”
“那就跪在他公司门口!你不是长得漂亮吗?去求他!去勾引他!用尽一切办法!”
电话被狠狠挂断。
许蔓握着手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勾引他?
她脑海里浮现出林琛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
她知道,不可能了。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而我,此刻正在一个更意想不到的地方。
风行集团的内部。
江风为了羞辱我,曾“施舍”给我一个清洁工的职位。
我当时“感恩戴德”地接受了。
这几天,我穿着清洁工的制服,推着清洁车,游走在风行集团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清洁工。
这让我可以轻易地听到、看到许多秘密。
比如,哪个高管在偷偷转移资产。
哪个部门在销毁关键的项目文件。
比如,江风为了筹集资金,正在和几个国外的投资方秘密接触,准备抵押公司的核心资产。
这些信息,都被我一一记录下来,发给了秦律师。
秦律师的团队,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地捕捉到每一个战机。
他们向税务部门举报,冻结了那几个高管的账户。
他们向证监会提交了风行集团销毁商业文件的证据。
他们甚至提前截胡了江风的海外融资渠道。
江风的每一条路,都被我堵得死死的。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这天下午,我正在茶水间打扫。
两个女员工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八卦。
“听说了吗?江总快不行了,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
“早就听说了。真是活该!平时那么嚣张,现在傻眼了吧。”
“不过我听说,这次整他的,好像是他老婆的那个前夫,一个刚出狱的劳改犯。”
“真的假的?一个劳改犯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他老婆许蔓,现在天天在咱们公司楼下堵着呢,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可惜啊,人家根本不理她。”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她跟着江总出双入对,多风光啊。”
我面无表情地拖着地,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对话。
就在这时,茶水间的门被推开。
许蔓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脸色苍白,但依然化着精致的妆。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
那两个女员工看到她,立刻噤声,端着咖啡溜了。
茶水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林琛……”她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有理她,继续拖地。
她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绕过她,准备离开。
“林琛!”她从背后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在发抖,带着一丝香水味和绝望的气息。
“我求求你,放过阿玮,放过江风,好不好?”她在我背后哭泣,“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肯放过他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度,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用力掰开她的手。
“许蔓,收起你那套廉价的表演。”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心软吗?”
“你错了。”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看你们痛苦,看你们绝望,看你们失去所有。”
“我就是要让你们也尝尝,我这五年在监狱里,是什么滋味。”
我的话,像一把刀,彻底割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秦律师。
“林先生,风行集团的董事会,准备罢免江风的董事长职务,正在紧急寻找新的资方接盘。”
“时机到了。”
我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许蔓。
“想救他们吗?”我突然开口。
许蔓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想!我想!”
“好。”我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
我带着她,走出了茶水间,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那间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让她感到无比恐惧的董事长办公室。
江风正在里面,像一头困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看到我,他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林琛!你还敢来这里!给我滚出去!”
而当他看到我身后的许蔓时,他的愤怒变成了鄙夷。
“许蔓,你还真把他带来了?怎么,用身体求他了?”
许蔓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径直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环顾着这间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办公室。
“从现在开始,这里姓林了。”
我淡淡地宣布。
6
我的话音刚落,江风和许蔓都愣住了。
江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姓林?林琛,你坐牢坐傻了吧?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我的办公室!我的风行集团!”
他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一个清洁工,也敢说这种大话?保安!保安呢!把这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他咆哮着,但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因为整层楼的保安,都已经被秦律师的人换掉了。
“江风,别白费力气了。”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给你介绍一下,从今天起,风行集团的新主人。”
我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秦律师带着她的团队,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气场强大。
她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手里都拿着厚厚的文件。
“江风先生。”秦律师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盘古资本对风行集团的正式收购协议。我们已经持有了风行集团超过百分之五十一的流通股,并且,刚刚结束的线上临时董事会,已经全票通过了对您的罢免决议。”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表。
“从三分钟前开始,您已经不再是风行集团的董事长。”
“而这位林琛先生,”她转向我,微微躬身,“将是风行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
江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文件,又看看我,再看看秦律师。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这绝对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这么多股份……”
“这就要感谢你的恐慌性护盘了。”我微笑着解释,“你抛售了所有能变现的资产,甚至抵押了你私人的房产和股权,从市场上高价回购股票。而我们,只需要在暗中,将那些散户抛售的廉价股票,一点点收集起来。”
“你花的钱越多,我们收集的筹码就越多,也越便宜。”
“江风,是你亲手,把风行集团送到了我手上。”
江风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最后的……绝望。
他明白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天衣无缝的局。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猎物。
而许蔓,站在一旁,已经彻底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看着这个坐在董事长位置上,谈笑间便让风行集团改天换地的男人。
这还是那个她印象中,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木讷的林琛吗?
盘古资本……董事长……
她终于明白,江风口中的“煞星”是什么意思。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又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
“现在,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这里。”我看着江风,下了逐客令。
“林琛!”江风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我笑了,“当初你威胁我,说要让我再进去待十年八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词?”
“当初你和许蔓合伙,把我送进监狱,毁了我的人生时,怎么没想过这个词?”
“江风,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最后的气焰。
他瘫软了下去,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秦律师的人上前,半架半拖地将他带离了办公室。
曾经不可一世的江董,就这样,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结束了他在风行集团的时代。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许蔓。
她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你……你一直都在骗我?”她终于问出了口。
“骗你?”我摇了摇头,“我从没骗过你。是你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林琛,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她哭着向我走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厌恶地躲开。
“现在说这些,晚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丢在她面前。
是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留了最后一丝体面。你婚后分得的那套公寓,我不要。另外,我再给你一百万。”
“就当是……买断我们这十年的感情。”
许蔓看着那份协议,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不……我不要离婚……林琛,我们不离婚好不好?”她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我们还有念念啊!念念不能没有爸爸!”
又来了。
又是拿那个孩子当挡箭牌。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许蔓,你到现在还觉得,那个孩子能绑住我吗?”
我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他叫江念,是为你和江风的爱情做纪念?”
许蔓愣住了,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凑到她耳边,用恶魔般的声音低语,“江风的初恋,那个他当年为了前途而抛弃的女人,也叫‘念’,苏念。”
“你儿子名字里的那个‘念’,不是思念的念,而是苏念的念。”
“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许蔓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
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这个秘密,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一直以为,江风是爱她的。
她一直以为,念念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不……不……”她疯狂地摇头,精神彻底崩溃了,“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是不是骗你,你可以自己去问江风。”我松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签了它,然后滚。”
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让我恶心了十年的脸。
许蔓失魂落魄地拿起笔,颤抖着,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7
许蔓签完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我看着她在协议书上留下的名字,那熟悉的笔迹,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
十年的感情,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充满了背叛、欺骗和算计的句号。
我没有丝毫的留恋,只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秦律师走了进来,将一份新的文件放在我桌上。
“林董,许玮的案子,今天开庭。”
我点了点头,拿起文件翻阅起来。
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舆论压力下,许玮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他对自己五年前酒驾肇事,并伙同姐姐许蔓威胁受害人,找人顶罪的事实,供认不讳。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另外,”秦律师补充道,“张大爷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他的腿虽然无法完全恢复,但通过康复治疗,以后可以扔掉拐杖,正常行走。他的孙女小雅,我也联系了市里最好的私立学校,全额资助她到大学毕业。”
“做得很好。”我合上文件,“这笔钱,从风行集团的账上出。”
“明白。”
“还有一件事。”我看向秦律师,“帮我做空许家的产业。”
许家虽然比不上江风,但在本地也算小有资产,经营着几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主要做建材生意。
“我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秦律师却听出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的,林董。”
接下来的几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对风行集团的整顿中。
江风虽然管理不善,但公司的底子还在。
我利用老鬼教我的那些知识,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裁撤冗余部门,开除那些尸位素餐的元老和关系户,提拔有能力有干劲的年轻人。
同时,我叫停了几个华而不实、烧钱无数的形象工程,将资金集中投入到有潜力的核心研发项目上。
我的雷厉风行,起初引起了一些老员工的不满和抵制。
但在秦律师团队的强力手腕,和盘古资本雄厚财力的双重压力下,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很快销声匿迹。
一周后,风行集团的面貌焕然一新。
公司的股价,也开始止跌回升。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我正在开会,秦律师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董,许家破产了。”
“他们的公司因为偷税漏税和产品质量问题,被相关部门查封,银行抽贷,资金链彻底断裂。刚刚,许家的别墅也被法院强制拍卖,用来抵债。”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继续开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会议结束后,我走出公司大楼。
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憔悴却依然美艳的脸。
是许蔓。
她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
她下了车,拦住我的去路。
“林琛,你把我们家都毁了!”她冲我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你满意了?”
“这不是你应得的吗?”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应得的?我为你生了一个孩子!虽然他不是你的,但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到三岁!你就这么对我们母子?”
她又开始提那个孩子。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许蔓,你到现在还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许蔓愣住了。
“在你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缓缓开口,揭开那个最残忍的伤疤。
“那天你孕吐,吐在了卫生间。我帮你清理的时候,在垃圾桶里,看到了你藏起来的验孕棒。”
“两条杠,很清晰。”
“我当时欣喜若狂,我以为我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跑去买了最好的补品,订了最好的月子中心,我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林念安,女孩,就叫林思安。我希望他(她)一生平安喜乐。”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许蔓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可是,那天晚上,我无意中看到了你和江风的聊天记录。”
“你说,你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你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敢告诉我。”
“江风说,让你别怕,他会处理好一切。他说,他很快就会把我这个‘障碍’清除掉。”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我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红,“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爱了十年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要和那个男人一起,算计怎么除掉我。”
许蔓的身体开始发抖,她一步步后退,像是见了鬼一样。
“所以……所以阿玮那件事……”
“没错。”我点了点头,“许玮酒驾肇事,给了你们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让我从你生命里消失五年的机会。”
“我当时为什么会答应顶罪?你以为我真的是傻吗?”
“我只是想赌一次。赌你对我,还有没有一丝情分。赌你会不会在最后关头,良心发现,拉我一把。”
“我给了你机会,许蔓。”
“从你拿着那份顶罪协议,让我签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赌输了。”
“我替许玮坐牢,不是为了你们许家,也不是为了你和江风。我只是……在为我那段死去的爱情,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说完这些,我感觉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许蔓彻底崩溃了。
她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所有的真相,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将她伪装的坚强和自尊,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人,到头来,她才是那个最可悲的傻瓜。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是她绝望而凄厉的哭声。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8
几天后,许玮的案子宣判了。
数罪并罚,他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并赔偿张大爷各项损失共计八十万元。
许家已经破产,这笔钱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最终,由许蔓个人承担。
她卖掉了名下那套公寓,以及所有的奢侈品,才勉强凑够了这笔钱。
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还背负着弟弟罪责的可怜女人。
我是在新闻上看到她的。
她抱着江念,站在法院门口,被一群记者围堵。
她头发凌乱,眼神空洞,面对镜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个叫江念的孩子,似乎被吓到了,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妈妈,我怕……爸爸呢?我要找爸爸……”
孩子口中的“爸爸”,自然是江风。
可惜,江风在被我赶出风行集团后,就因为涉嫌商业诈骗和内幕交易,被经侦部门带走了。
他自身难保,又怎么会管她们母子。
我关掉新闻,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风行集团在我手里,起死回生,甚至比以前发展得更好。
盘古资本的投资版图,也在不断扩大。
我越来越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过去的人和事。
这天,我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走出办公室,看到秦律师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复杂。
“林董,有位女士想见您。”
“不见。”我揉了揉眉心,我以为又是哪个想拉投资的。
“她说,她叫苏念。”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秦律师。
苏念。
江风的初恋,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她来找我干什么?
“让她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见。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的女人,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她长得很美,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古典美,眉眼间,和许蔓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许蔓是带刺的玫瑰,美得张扬而具有攻击性。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则像一朵空谷幽兰,安静,淡雅。
“林先生,您好。”她微微一笑,“冒昧打扰了。”
“苏小姐,请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为江风来的。”她开门见山。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您和江风之间的恩怨。”苏念叹了口气,“也知道他罪有应得。我今天来,不是想求您放过他,我只是想……拿回一样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
“江风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苏念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痛苦,“是他的……私生子。”
“当年,我怀着孕离开他。他为了前途,娶了另一个女人。我一个人,在国外生下了孩子。”
“前段时间,他找到我,说他后悔了,说他要和那个女人离婚,和我跟孩子在一起。他花言巧语,骗走了我的孩子,说要带他回国,先适应一下环境。”
“等我处理好国外的事情,追回国时,才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破产了,被抓了,而我的孩子……被他交给了许蔓。”
苏-念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我全明白了。
江念。
原来,江念根本不是许蔓的孩子。
他是江风和苏念的儿子。
江风从头到尾,都在欺骗许蔓。
他把自己的私生子,当成他和许蔓的“爱情结晶”,让许蔓心甘情愿地替他养孩子。
而许蔓,这个可悲的女人,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连生孩子的资格,都被人利用了。
这是何等的讽刺!
“我的孩子,现在在许蔓那里。”苏念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林先生,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我求求您,帮我找到她,让我把孩子要回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被江风伤害得遍体鳞鳞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都是受害者。
“好。”我点了点头,“我帮你。”
找到许蔓,并不难。
她卖了房子后,带着孩子,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廉价的出租屋。
当我带着苏念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喂饭。
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
看到我,她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变得怨毒。
而当她看到我身后的苏念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或许不认识苏念,但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威胁。
“你们来干什么?”她警惕地把孩子护在身后。
苏念没有理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宝宝……”她颤抖着,向孩子伸出手。
江念看着这个陌生的阿姨,有些害怕,往许蔓怀里缩了缩。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许蔓尖叫道。
“我是他的妈妈!”苏念情绪激动地喊道,“我是他的亲生母亲!许蔓,你把孩子还给我!”
“你胡说!”许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是我儿子!是我生的!”
“是你生的?”我冷笑一声,拿出了一份文件,甩在她面前。
“这是亲子鉴定报告。江念和你的DNA,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倒是和这位苏念女士,以及监狱里的江风,完全匹配。”
这份报告,是秦律师在我来之前,就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来的。
许蔓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报告,如遭雷击。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是她的孩子?
她养了三年的儿子,竟然不是她亲生的?
那她这三年,算什么?
一个免费的保姆?
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精神再次濒临崩溃。
苏念不再理她,冲过去,一把抱住江念。
“宝宝,妈妈来了,妈妈带你回家。”她紧紧地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江念一开始还在挣扎,但在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后,也慢慢安静下来,小声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像一把利刃,彻底刺穿了许蔓的心。
她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子,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9
苏念带着孩子走了。
出租屋里,只剩下我和失魂落魄的许蔓。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眼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弟弟坐牢了。
情人破产了。
家庭毁掉了。
现在,连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儿子,都不是自己的。
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丝毫的同情。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自私,没有那么贪婪,没有选择背叛我。
她本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爱她的丈夫,甚至,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但她亲手毁了这一切。
“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让我一无所有,让我身败名裂,还不够吗?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你都要夺走?”
“为什么?”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许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背叛,不是贪婪,而是你从未真正尊重过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你获取利益的工具。你利用我对你的爱,利用你弟弟的亲情,利用江风的财富,甚至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
“在你眼里,感情是可以交易的,尊严是可以出卖的。所以,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失去。”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折磨你,而是想让你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我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女人,已经不值得我再浪费任何时间和情绪。
“林琛!”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冲向我,手里,多了一把水果刀。
那是她刚才削苹果时,放在桌上的。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和怨毒。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们一起死!”
她尖叫着,举着刀,朝我的胸口刺来。
我眼神一凛,侧身躲过。
五年的牢狱生涯,让我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
“当啷”一声,水果刀掉在地上。
我将她死死地按在墙上,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想杀我?”
“你还不够格。”
许蔓在我手中剧烈地挣扎,嘶吼,咒骂。
像一条濒死的毒蛇,做着最后的反抗。
我厌恶地甩开她,任由她瘫软在地上。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这里是城中村XX路XX号,有人持刀伤人。”
几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
警察带走了状若疯癫的许蔓。
她被带上警车的时候,还在透过车窗,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我知道,她彻底完了。
故意伤人未遂,加上之前做的那些事,足够她进去待上一段时间了。
看着警车远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纠缠了我十年的噩梦,终于,在今天,彻底画上了句号。
我走出那栋阴暗的筒子楼,外面阳光正好。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
秦律师的车停在路边。
她看到我,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我一瓶水。
“林董,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我喝了一口水,看向远方,“但新的,才刚刚开始。”
回到公司,我处理完手头积压的工作。
傍晚,我独自一人,开车来到海边。
我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沙滩上。
海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黄,美得像一幅画。
我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我和许蔓的结婚照。
照片上,我们笑得很甜。
我曾经以为,这个笑容会持续一辈子。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按下了删除键。
再见了,许蔓。
再见了,我那愚蠢而卑微的过去。
手机再次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小子,干得不错。”
是老鬼。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能在监狱里打通这个电话。
“老鬼。”我笑了,“你怎么知道?”
“你搞出那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老鬼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风行集团,盘古资本……你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
“都是你教得好。”
“不,是你自己够狠,也够聪明。”老鬼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不过,小子,别高兴得太早。江风背后,还有人。你动的,是别人的蛋糕。”
“我知道。”我看着远处的海平面,眼神平静,“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老鬼笑了,“记住,想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就不能有任何弱点。你的过去,就是你最大的弱点。现在,你亲手斩断了它。”
“欢迎来到,真正的世界。”
挂了电话,我将手机揣回兜里。
海浪拍打着沙滩,卷起千堆雪。
我的目光,望向海天相接的远方。
那里,有更大的挑战,更广阔的天地。
而我,林琛,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一个女人,就能放弃一切的傻瓜。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掌控。
这场复仇,不是结束。
它只是我,君临天下的一个开始。
10
一个月后。
A市,金融圈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家名为“盘古”的资本巨鳄,以雷霆之势,横扫了整个市场。
它先是精准地做空了几家老牌的上市公司,获利百亿。
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对本地最大的商业银行“东亚银行”的控股。
一时间,“盘古”和它的神秘董事长“林先生”,成了整个A市商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此时,这位“林先生”,正坐在东亚银行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这间办公室,比江风的那间,大了不止一倍。
视野也更加开阔。
站在这里,仿佛能将整座城市,都踩在脚下。
“林董。”秦律师推门而入,将一份报告放在我桌上,“您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我拿起报告。
报告的标题是:《关于A市‘常青会’的调查报告》。
常青会。
A市一个极其隐秘的顶级富豪俱乐部。
会员非富即贵,囊括了政商两界的诸多大人物。
他们互相勾结,资源共享,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几乎垄断了A市一半以上的经济命脉。
江风,就是这个‘常青会’的外围成员。
而他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常青会的副会长之一,李卫东,才是真正的大鱼。
也是老鬼口中,被我动了蛋糕的人。
我收购风行集团,控股东亚银行,无疑是动了李卫东的奶酪。
他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等他出手,不如我主动出击。
“李卫东最近有什么动静?”我翻看着资料,头也不抬地问。
“很安静。”秦律师说,“安静得有些反常。根据我们的线人回报,他最近一直在秘密接触几个东南亚的财团,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他在找外援,准备反扑。”我冷笑一声,“让他去。我正好想看看,这所谓的常青会,到底有多大能量。”
“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
“把我们手里的资金,全部换成黄金和美元。”我说,“另外,让老鬼在海外的朋友们,准备一份大礼。”
“风暴,要来了。”
秦律师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她知道,这将会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一场足以让整个A市,甚至全国金融市场都为之震动的资本战争。
对手,是盘踞A市数十年,根深蒂固的庞大利益集团。
而我们,只有一个成立不到半年的盘古资本。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她没有劝我。
因为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野心。
一种足以吞噬天地的野心。
她只是点了点头,沉声说:“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A市的金融市场,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在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是暗流汹涌。
李卫东联合了常青会的所有成员,以及东南亚的几大财团,调集了近千亿的庞大资金,准备对盘古资本,以及被我控股的东亚银行,发动一场毁灭性的金融攻击。
他们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我这个“闯入者”,彻底碾碎。
而我,也早已布好了局,只等他们入网。
决战的日子,很快到来。
那天,A股一开盘,李卫东的联军就对东亚银行的股票,发动了疯狂的抛售。
海量的卖单,像潮水般涌出,瞬间将股价砸到了跌停板。
市场一片恐慌。
所有人都以为,东亚银行完了,盘古资本完了。
李卫东坐在他的私人会所里,看着屏幕上绿色的曲线,得意地端起了酒杯。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跟我斗?”他对着身边的几个常青会成员笑道,“今天,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然而,他还没笑完。
一个惊天的消息,从华尔街传来。
美联储突然宣布,将进行无上限的量化宽松,美元指数暴跌。
紧接着,国际金价应声暴涨,一天之内,涨幅超过百分之三十。
李卫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用来攻击我的大部分资金,都是美元。
美元的暴跌,让他的资产,瞬间缩水了近三分之一。
而我,早已将所有资金,都换成了黄金。
此消彼长之下,我们的实力对比,瞬间发生了逆转。
“怎么会这样……”李卫东喃喃自语,额头渗出了冷汗。
这还没完。
紧接着,东南亚各国突然爆出重磅丑闻,他联合的那几个财团,都因涉嫌洗钱和金融诈骗,被当地政府调查,资金全部被冻结。
李卫东的外援,被瞬间斩断。
这一切,自然都是老鬼的手笔。
他在华尔街和东南亚经营多年,这点能量还是有的。
李卫东的联军,瞬间土崩瓦解。
他用来做空的资金,被死死地套牢。
而我,则指挥着盘古资本,开始了绝地反击。
我动用百亿资金,强势拉升东亚银行的股价。
从跌停,到翻红,再到涨停。
只用了一个小时。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资本绞杀战。
李卫东,这位在A市呼风唤雨数十年的大佬,在短短一天之内,输光了所有。
他破产了。
常青会,也因此元气大伤,名存实亡。
当晚,李卫东从他的会所顶楼,一跃而下。
结束了他罪恶而辉煌的一生。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面无表情。
我赢了。
我不仅报了仇,还站上了这座城市的顶端。
手机响起,是苏念打来的。
“林先生,谢谢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我的孩子。”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当面感谢你。”
我沉默了一下。
“好。”
我和苏念,约在了一家安静的西餐厅。
她带来了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很可爱。
正是江念,不,现在应该叫他苏念。
“阿姨好!”小家伙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林先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念问我。
“我?”我看向窗外,“征服星辰大海吧。”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很温暖。
或许,一段新的人生,真的可以开始了。
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没有轰轰烈烈的宣言。
有的,只是在经历了所有背叛和伤害后,那份归于平静的从容,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至于许蔓,我后来听说,她因为持刀伤人,被判了一年。
出狱后,她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都是后话了。
她的人生,早已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抹去。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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