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峰,一个跑腿小哥。
租住在城中村的顶楼加盖房,每天的生活就是接单,送货,爬楼梯。
我的女房东芳姐,总爱克扣我的押金。
新搬来的邻居是个网红,叫乔粒,她发现我是个完美的“节目素材”。
于是,在一场百万人观看的直播里,她用一个丢进垃圾桶的蛋糕,把我塑造成了一个贪婪、卑微、为了点吃的连尊严都不要的可怜虫。
我被网暴,被“社死”,走到哪里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芳姐和乔粒在我面前,就像两只骄傲的孔雀。
她们以为我只是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蚂蚁。
她们不知道,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观察。
观察楼道里那个老旧的摄像头,到底对着谁家门口。
观察乔粒每次直播时,无意间透露出的那些小秘密。
观察芳姐那个塞满租金的保险柜,密码是多少个数字。
她们更不知道,一只蚂蚁,也能蛀空整座堤坝。
而我,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看着她们亲手为自己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1.芳姐的规矩
我叫许峰。
住在“福安里”六楼。
六楼其实是顶楼,我的房间是房东芳姐在天台私自加盖的铁皮房。
冬冷夏热。
但便宜。
“小许,水费用完了啊。”
芳姐堵在楼梯口,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单子。
她刚烫完的头发像一窝棕色的钢丝球,散发着廉价药水的味道。
“这个月超了十五块,你补一下。”
我刚送完一单外卖回来,浑身是汗。
我说:“芳姐,我这屋就一个水龙头,平时洗漱都在公共水池,怎么会超?”
“哎哟,你问我我问谁去?”
她把单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单子在这里,还能有假?赶紧的,别耽误我打麻将。”
我知道,这十五块跟水费没关系。
这是芳姐的“规矩”。
每个月,她都会想出各种名目,从我这种租客身上刮点钱。
水电费超标,公共卫生费,楼道灯泡损耗费。
名目很多。
我没跟她吵。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她递过来的二维码。
转了十五块。
她看着手机到账的提示音响起,脸上的褶子才舒展开。
“这才对嘛。年轻人,别为这点小钱计较。”
她让开了路。
我拎着头盔,走上最后一截吱呀作响的楼梯。
铁皮房的门锁已经有点松了,得用特定的角度才能插进钥匙。
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太阳把铁皮屋顶晒得滚烫。
屋里像个蒸笼。
我脱掉湿透的工服,光着膀子,拧开那个生锈的水龙头。
水流很细,带着一股铁锈味。
我冲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到水泥地上,很快就蒸发了。
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很旧的型号,外壳上都是划痕。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我打开电脑,屏幕亮起,风扇发出吃力的嗡嗡声。
我不是在查外卖订单。
我在看一个监控画面。
画质很差,带着雪花点。
这是五楼楼道口的公共摄像头,对着楼梯。
刚才我和芳姐的对话,被完整录了下来。
声音很嘈杂,但能听清。
我把这段视频保存下来,命名为“芳姐的规矩7月”。
文件夹里,已经有了从一月到六月的视频。
我看着屏幕里芳姐那张贪婪的脸,面无表情。
然后,我关掉视频,打开了外卖软件。
继续接单。
生活就是这样。
你得先活下去。
才能谈别的。
晚上十一点,我送完最后一单。
回到“福安里”,楼道里一片漆黑。
声控灯早就坏了,芳姐一直懒得修。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步步往上走。
走到五楼,听到一阵喧哗。
几个工人正从502房间里搬东西出来。
沙发,桌子,还有一个巨大的直播用的补光灯。
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站在门口指挥。
卷发,浓妆,穿着一件很紧的裙子。
是新搬来的租客。
我侧身从他们身边挤过去。
女人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嫌弃。
大概是嫌我身上的汗味。
我没在意,继续上楼。
躺在床上,楼下的声音还断断续续传来。
我有点失眠。
打开电脑,习惯性地切到监控画面。
那个新租客正站在楼道里打电话,声音很大。
“对,我都搬进来了。”
“放心吧,这里的素材多得是,保证下周给你们搞个大新闻。”
“那个房东,一看就不是善茬。还有住户,都是些底层的人,随便拍点什么,网友最爱看了。”
她挂了电话,对着摄像头的位置,也就是我的屏幕,露出了一个充满算计的笑。
我把这段视频也保存了下来。
命名为,“新邻居的‘大新闻’”。
然后关上电脑,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平静的日子,可能要结束了。
2.流量的“猎物”
新邻居叫乔粒。
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主要做的内容,就是拍一些社会底层的生活,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点评”和“审判”。
她的粉丝就爱看这个。
看她怎么揭露别人的“不堪”,然后获得一种虚假的优越感。
我成了她的第一个目标。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取车,乔粒就等在楼下。
她拿着手机,开了直播。
镜头直接怼到我脸上。
“家人们,看看我今天遇到了谁。”
她声音很甜,但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兴奋。
“咱们这楼里最有名的‘勤劳哥’,咱们的跑腿小哥。”
手机屏幕上,弹幕飞速滚过。
“哇,主播起这么早啊。”
“这小哥长得还行啊,就是看着有点丧。”
“跑腿的能不丧吗?一个月挣几个钱。”
我不想理她,推着我的电动车准备走。
乔粒一步跨过来,拦住我。
“哎,小哥别走啊。跟大家打个招呼呗。”
“我跟你说,我粉丝可多了,给你露个脸,说不定还能给你涨点生意呢。”
我皱了下眉。
“我赶时间。”
“哎哟,这么敬业啊。”
乔粒夸张地叫了一声,手机镜头始终对着我。
“家人们,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奋斗精神。风雨无阻,为了生活奔波。”
她嘴上说着好话,眼神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
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弹幕更热闹了。
“主播好善良,还知道关心底层人民。”
“这小哥脾气不咋好啊,主播别理他。”
“就是,给脸不要脸。”
我没再说话,绕过她,骑上车走了。
后视镜里,她还在那举着手机,对着我的背影喋喋不休。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乔粒像个苍蝇一样围着我转。
我出门,她直播。
我回来,她直播。
我跟芳姐因为楼道灯泡的事情理论,她也躲在旁边直播。
她的直播间标题越来越耸人听闻。
《月入三千的跑腿小哥,如何在大城市挣扎求生》
《震惊!黑心房东与底层租客的每日交锋》
《我与跑腿小哥的那些事》
我的脸,我的电动车,我那件洗得发白的工服,成了她直播间的固定元素。
我的生活,被她剪辑成一个个贴着“可怜”、“底层”、“卑微”标签的短视频,在网上流传。
很快,小区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带着同情,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围观。
芳姐更是得意。
她觉得乔粒是在帮她出气,让她这个“正义”的房东形象更加高大。
她甚至免了乔乙半个月的房租,条件是多拍点我的“素材”。
我依旧沉默。
每天接单,送货,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铁皮屋里。
我没报警,也没跟她吵。
在他们看来,我这是懦弱,是麻木,是底层人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典型表现。
乔粒的粉丝更兴奋了。
他们觉得我就是个完美的“观察对象”。
“主播,下次试试给他点钱,看他什么反应。”
“对对对,给他个一百块,看他会不会感恩戴德地跪下。”
“或者故意刁难他,看他会不会崩溃。”
乔粒看着这些弹幕,笑得花枝乱颤。
她觉得,她掌控了一切。
那天晚上,我照例打开电脑。
桌面上,多了一个新的文件夹。
叫“网红乔粒”。
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她的所有直播录屏,短视频链接,还有她的社交账号,粉丝画像分析。
我甚至找到了她以前的账号。
那时候她还不叫乔粒,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在网上跟人对骂,言语污秽。
我还找到了她几张没P过的照片,跟现在直播里甜美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乔粒的直播,并不总是实时的。
有时候,她会提前录好,然后伪装成直播放出去。
为了制造更好的“节目效果”。
我看着这些资料,喝了一口凉水。
铁皮房里依旧闷热。
但我心里很平静。
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让她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变成摧毁她自己的武器的机会。
猎人,总以为自己是掌控者。
却不知道,在他瞄准猎物的时候。
自己也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猎人的射程。
而我,就是那个更有耐心的猎人。
3.第一次直播
机会很快就来了。
乔粒的粉丝快要突破五十万了。
她准备搞一场大的直播。
主题都想好了,就叫《暖心主播五十万粉福利,为跑腿小哥送上冬日的第一块蛋糕》。
听上去很正能量。
但执行方式,却充满了恶意。
直播那天,乔粒特意打扮了一番。
化着精致的妆,穿着白色的毛衣,看起来像个天使。
芳姐也在旁边凑热闹,对着镜头一个劲地夸乔粒人美心善。
她们在楼下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乔粒对着镜头说:“家人们,今天是我们直播间的大日子。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决定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她指了指蛋糕。
“这个蛋糕,是送给我们这栋楼最辛苦的许峰小哥的。他每天早出晚归,太不容易了。我们想给他一点温暖。”
弹幕一片叫好。
“乔乔太善良了!”
“这才是正能量主播!”
“感动哭了,路转粉。”
然后,乔粒让芳姐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个急件让我下来拿。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圈套。
但我还是下去了。
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服,一脸疲惫。
完美地扮演了她们需要的角色。
我一出现,乔乙的镜头立马对准了我。
“小许哥,你来啦!辛苦啦!”
她笑得特别灿烂。
“这是我们直播间五十万粉丝,一起送给你的礼物!祝你生活甜甜蜜蜜!”
她把那个巨大的蛋糕盒子塞到我手里。
我看着她,没说话。
“怎么了小许哥?不喜欢吗?”
乔粒故作惊讶地问。
“这可是我特意给你订的,很贵的。”
芳姐在旁边帮腔:“小许,还不快谢谢乔乔。人家可是大网红,专门为你搞这么大阵仗。”
我低着头,接过蛋糕。
轻声说了句:“谢谢。”
乔粒似乎对我的反应不太满意。
她想要的是更戏剧性的效果。
是痛哭流涕,是感恩戴德。
而不是我这种平静。
她眼珠一转,又说:“小许哥,你打开看看啊。大家还想看你吃蛋糕呢!”
我依言,打开了蛋糕盒子。
里面的蛋糕,奶油很厚,水果很新鲜。
看起来确实不错。
“快吃呀。”
乔粒催促着,把一把塑料叉子递给我。
我拿起叉子,挖了一块奶油。
就在我准备放进嘴里的时候。
乔粒突然“哎呀”一声,手一抖,撞到了我的胳膊。
整个蛋糕,从我手里飞了出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啪叽一声,掉进了旁边那个敞开的垃圾桶里。
奶油和水果,糊满了垃圾桶内壁。
现场一片寂静。
乔粒最先反应过来,她捂着嘴,一脸“无辜”和“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小许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对着我,一个劲地鞠躬道歉。
但她的手机,一直没停下直播。
镜头死死地对着我和那个垃圾桶。
弹幕瞬间爆炸了。
“卧槽!神转折!”
“哈哈哈,这下尴尬了。”
“看看这小哥什么反应,会不会发火?”
“发火?他敢吗?一个跑腿的。”
芳姐也赶紧过来打圆场。
“哎呀,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个蛋糕嘛。乔乔也不是故ovsight。”
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在看我的笑话。
所有人都看着我。
等着我或者暴怒,或者委屈,或者不知所措。
那都是他们想要的“节目效果”。
我静静地站着。
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蛋糕。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乔粒。
她的眼睛里,藏着一丝得意的笑。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弯下腰,从那个肮脏的垃圾桶里,把那个不成形的蛋糕捧了出来。
很多脏东西都粘在了奶油上。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有直播间百万观众的面。
用那把塑料叉子,挖了一大块沾着菜叶和污渍的奶油。
放进了嘴里。
慢慢地咀嚼。
所有人都惊呆了。
乔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芳姐张大了嘴。
弹幕也停滞了几秒,然后以一种更疯狂的速度滚动起来。
“我操!他真吃了!”
“疯了吧!垃圾桶里的东西也吃?”
“太恶心了!但是……又有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这哥们是真饿疯了,还是尊严已经不值钱了?”
“主播这下玩脱了吧,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我面无表情地吃着。
吃完一口,又挖了第二口。
我没有看乔粒,也没有看镜头。
我只是看着手里的蛋糕,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我的动作很慢,很平静。
但这种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无比压抑。
乔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想要的是羞辱我,让我出丑。
可我用一种自毁式的方式,把这种羞辱推到了极致。
极致到,开始有人反感她了。
“主播是不是太过分了?”
“感觉是故意的啊,哪有那么巧。”
“这不就是喂狗吗?还直播给别人看?”
乔粒慌了。
她赶紧对着镜头解释:“家人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许哥,你别吃了,别吃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她想上来抢我手里的蛋糕。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她。
然后,我把最后一口蛋糕咽下去。
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笑。
我说:“很好吃。谢谢你。”
说完,我把空了的蛋糕盒子,轻轻放回垃圾桶旁边。
转身,推着我的电动车,离开了。
我身后,是乔粒惨白的脸和一片混乱的直播间。
我知道。
这场所谓的“审判”。
从我吃下第一口脏蛋糕开始。
被审判的人,已经不再是我了。
而是她,乔粒。
和所有在屏幕前狂欢的看客。
4.“热心”的邻居
那场直播之后,我“火”了。
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
“垃圾桶蛋糕哥”成了我的新外号。
走在小区里,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芳姐看我的眼神,更是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大概觉得我精神不正常。
毕竟,正常人不会去吃垃圾桶里的东西。
乔粒的直播间也炸了。
一半的人骂她恶毒,玩弄底层人的尊严。
一半的人说我活该,一个大男人没骨气。
黑红也是红。
乔粒的粉丝又涨了十几万。
她嘴上道着歉,说自己会反省,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觉得,她已经彻底把我拿捏了。
一个为了点吃的,可以连脸都不要的人,还能有什么威胁?
她开始变本加厉。
她会点一份最贵的外卖,指定我送。
然后在我满头大汗爬上六楼后,当着我的面,说她不想要了,直接扔进垃圾桶。
她会故意把垃圾堆在我门口。
芳姐不但不管,还说如果我不清理,就要扣我押金。
楼里的其他邻居,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孤立我。
他们大概觉得,跟我这种“没尊严”的人扯上关系,很丢脸。
我成了这座楼的“贱民”。
所有人都觉得可以踩我一脚。
我依旧像往常一样。
送外卖,收垃圾,对所有人的白眼和嘲讽都视而不见。
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是最好的娱乐。
乔粒甚至开了个新系列直播,叫《底层观察日记》。
每天记录我的“悲惨生活”。
我每天晚上回到那个铁皮屋。
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
乔粒的每一场直播,每一条动态,每一个跟她互动的粉丝,我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和分析。
芳姐的每一次刁难,每一次贪婪的嘴脸,也都被那个老旧的摄像头记录下来。
我还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
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我恢复了乔粒手机里几张已经删除的照片。
是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亲密合影。
男人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手上戴着一块大金表。
我查了一下这个男人的信息。
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已婚,老婆很强势。
乔粒的很多推广资源,都和这家公司有关。
我还发现,芳姐这栋楼,消防安全根本不达标。
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消防栓里是空的,电线乱得像蜘蛛网。
最关键的是,我住的这个顶楼加盖房,是彻头彻尾的违章建筑。
一旦被举报,整栋楼都可能被查封。
我把这些信息,一点点地收集起来。
像一只蜘蛛,在黑暗中织网。
我的网,织得很慢,很稳。
每一个节点,都精准地连接着他们的弱点。
他们在明处,享受着聚光灯和追捧。
我在暗处,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有一天,乔粒又在直播。
她拿着一个名牌包,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家人们,看看我新买的包。好看吗?”
“有粉丝问我哪来这么多钱。当然是靠自己努力赚来的啊。”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不像某些人,只会出卖尊严,换点残羹剩饭。”
弹幕里一片附和。
“乔乔说得对!独立女性最美了!”
“那种男人,看着就恶心。”
我没有理她,正准备上楼。
她突然叫住我。
“哎,许峰。”
“这个旧的,我不要了,送你吧。”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旧款的包,扔到我脚下。
像是打发乞丐。
“拿去给你女朋友,哦,忘了,你这种人,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她和她的粉丝们,在直播间里笑作一团。
我看着地上的包。
没有捡。
我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她。
我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但乔粒却被我看得心里发毛。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你看什么看?”她色厉内荏地叫道。
我没说话。
收回目光,转身上楼。
她不知道。
就在她把包扔到我脚下的那一刻。
我的网,已经织好了。
收网的时候,到了。
5.墙角的摄像头
收网的第一步,是从摄像头开始的。
就是五楼楼道那个,记录了芳姐无数次刁难我的老旧摄像头。
芳姐只知道它能录像,却不知道,这种老式设备,有很多漏洞。
对我来说,就像一个不设防的后门。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送外卖。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笔记本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一行行代码在屏幕上闪过。
我没有去黑任何东西。
我只是利用那个摄像头的漏洞,做了一点小小的“嫁接”。
我把乔粒之前所有直播的录屏,剪辑成了一个特别的“合集”。
合集里,没有她光鲜亮丽的样子。
只有她是怎么刁难我的,怎么辱骂别人的,怎么在直播里满嘴谎言的。
我还把她以前那个“小太妹”账号的截图,和她跟那个已婚老板的亲密照片,都做成了图片。
然后,我把这些视频和图片,打包上传到了一个匿名的云端服务器。
生成了一个链接。
做完这一切,我写了一个很简单的定时脚本。
脚本的功能只有一个。
在明天早上十点,把那个链接,以匿名短信的方式,发送给一个人。
乔粒的那个金主,上市公司的老板。
的老婆。
我知道那个女人的手机号。
也知道她是个非常强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这个链接,就像一颗精准的炸弹。
会把乔粒最怕被人知道的秘密,直接送到最能伤害她的人手里。
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是芳姐。
对付芳姐,更简单。
我整理了这栋楼所有消防不合格的证据。
乱拉的电线照片,堵塞的消防通道,空的消防栓。
还有我这个顶楼加盖房的详细情况。
我把这些资料,附上芳姐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写成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举报信的投递对象,是市里的消防安全部门和城管部门的公开邮箱。
发送时间,也定在了明天。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很平静。
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紧张。
就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每一步,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没有思想的“观察对象”。
却不知道,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堆可以分析和利用的数据。
布置好一切,我关上电脑。
楼下,又传来了乔粒直播时的尖笑声。
她正在跟粉丝吹嘘,自己下周要去参加一个很高级的商业活动。
她说,是她的“实力”为她赢得了这个机会。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好享受吧。
享受这最后的狂欢。
因为明天过后,你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将化为灰烬。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送外卖。
我没有刻意去关注事情的进展。
我知道,子弹已经上膛,并且射了出去。
我只需要等待靶子倒下的声音。
声音,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中午的时候,我正在一家面馆等餐。
手机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
《知名网红乔粒私生活混乱,疑插足他人婚姻,被原配当街掌掴》。
新闻下面,配着一段模糊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中年女人,揪着乔粒的头发,左右开弓,打得啪啪作响。
乔粒的假发都被扯掉了,露出了下面稀疏的头发。
她平时直播用的那个名牌包,掉在地上,被踩得不成样子。
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拿手机拍照。
我点开视频,看了一遍。
然后关掉手机,拿起打包好的面,继续去送下一单。
下午,我送完外卖回到福安里。
楼下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消防监督的,一辆是城管执法的。
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正拿着各种仪器在楼里检查。
芳姐跟在他们后面,脸色惨白,一个劲地搓着手,点头哈腰。
“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我们这楼,安全得很。”
执法人员根本不理她,直接贴了封条。
一张贴在电表箱上,一张贴在大门上。
“这栋楼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即日起进行查封。所有住户,三天内必须全部搬离。”
芳姐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楼里的租客们都炸了锅。
纷纷围着芳姐,让她退押金,退房租。
芳姐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喊地。
但没人同情她。
我推着电动车,从混乱的人群中穿过。
没有人注意到我。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麻烦里。
我上了楼,回到我那个即将被拆除的铁皮屋。
屋里很安静,和楼下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
我打开电脑,删掉了那个定时脚本,清除了所有的操作痕迹。
然后,我打开了租房软件。
开始寻找下一个住处。
整场风暴,我没有露面。
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把正确的东西,送到了正确的人手里。
就像我每天送的外卖一样。
精准,且高效。
6.她的第一个“意外”
乔粒被原配打了一顿,名声扫地。
她所有的商业合作,一夜之间全部被取消。
那个“高级”的商业活动,更是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她的丑闻。
她苦心经营的“独立女性”人设,碎得像地上的玻璃碴子。
她不敢开直播了。
一开,弹幕全是骂她的。
骂她是小三,是骗子。
以前有多追捧她,现在就有多想踩死她。
这就是流量的反噬。
她把自己关在502,好几天没出门。
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和哭喊的声音。
她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个老板娘,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那些照片,明明早就删了。
她开始怀疑身边所有的人。
怀疑她的经纪人,怀疑她的助理,甚至怀疑给她送过快递的小哥。
她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在我,这个被她踩在脚底,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的“垃圾桶蛋糕哥”。
在她眼里,我根本不具备这种能量。
我只是个符号,一个用来博取流量的工具。
工具,怎么可能会反抗主人呢?
另一边,芳姐的日子也不好过。
楼被查封,所有租客都找她退钱。
她东躲西藏,电话也不敢接。
以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荡然无存。
她每天都在咒骂,是哪个天杀的举报了她。
她把所有租客都怀疑了一遍。
尤其是那些平时跟她有过节的。
但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因为我太平静了,太“懦弱”了。
每次她找我麻烦,我都是二话不说就给钱。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胆子去举报?
他们在疯狂地寻找敌人。
却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每天都从他们身边安静地走过。
三天搬离期限的最后一天。
我收拾好了我为数不多的行李。
一个背包,一个装着笔记本电脑的旧包。
我下楼的时候,遇到了乔粒。
她也正在搬家。
没有了直播和美颜,她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黑眼圈很重,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
她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她大概觉得,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为了拍我,她就不会那么火,也就不会被那么多人盯上。
是我的“晦气”,毁了她。
“你看什么看?”
她冲我吼道。
“你很得意是不是?看到我这么惨,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笑?”
我没说话。
背着包,准备离开。
“你给我站住!”
乔粒冲过来,拦在我面前。
“许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就是个阴暗的蛆虫,见不得别人好。”
“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很快就会东山再起的。到时候,我还会回来找你。”
“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泥里!”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像一只斗败了的,却还不肯认输的公鸡。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是觉得有点吵。
我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她在我身后,还在不停地咒骂。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知道,她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一个靠践踏别人生存的人,一旦失去了可以践踏的对象,她自己也就没了价值。
而我,亲手把她脚下的台阶,全都抽走了。
她剩下的,只有坠落。
我走出福安里,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破旧的小楼。
阳光下,墙上那个“拆”字,显得格外醒目。
我在这里住了一年。
忍受了一年的闷热和刁难。
但也收集了足够多的“素材”。
现在,该换个地方了。
去寻找下一个“福安里”。
和下一个“乔粒”。
7.芳姐的账本
我搬到了一个新的城中村。
环境比福安里好不了多少。
但对我来说,都一样。
只要有个能放电脑和床的地方就行。
我很快就忘了乔粒和芳姐。
她们在我的人生里,就像路边被我踢开的两颗石子。
不值得我再回头看一眼。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没想到,还有后续。
半个月后,我刷本地新闻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芳姐。
新闻标题是《黑心房东非法集资,卷款千万潜逃,多名受害者血本无归》。
新闻里说,芳姐不仅把福安里那栋楼的产权抵押给了银行。
还以“投资旧楼改造”的名义,从亲戚朋友,甚至一些老租客手里,骗了大量的钱。
总金额高达上千万。
楼被查封后,资金链断裂,她直接选择了跑路。
现在已经被警方列为网上追逃人员。
新闻下面,是她的大头照。
就是我电脑里存过无数次的那张,贪婪又市侩的脸。
只不过,照片上的她,比我上次见她时,还要憔悴得多。
照片下面,是一堆评论。
都是被她骗了钱的受害者,在咒骂她不得好死。
我看着这条新闻,没什么感觉。
我知道芳姐贪。
但我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大。
非法集资,这罪名可不小。
够她在里面待一辈子了。
这事跟我没关系。
举报她违建,只是想让她被罚点钱,收敛一下。
没想到,这一下,直接把她的大厦给推倒了。
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一个人的贪欲,果然是最好的催命符。
我又想起了乔粒。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鬼使神差地,在网上搜了一下她的名字。
搜索结果很少。
只有几条零星的帖子。
说她已经彻底退网了。
欠了一屁股的债,被经纪公司解约,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有人说,在某个廉价的出租屋里见过她。
素面朝天,穿着几十块钱的恤,跟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
还有人说,她好像在找工作。
但没有公司敢要她。
她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帖子里有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很模糊。
只能看到一个女人,蹲在马路边,抱着一碗泡面在吃。
身形和乔粒很像。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关掉了网页。
她们都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下场。
一个被自己的贪婪吞噬。
一个被自己的傲慢反噬。
整个过程,我甚至没有跟她们说过几句重话。
我只是把她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展示给了那些能决定她们命运的人看。
就像一面镜子。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把镜子举到了她们面前。
是她们自己,被镜子里丑陋的自己,给吓死了。
我起身,给自己泡了一碗面。
热气腾腾。
我慢慢地吃着。
吃完,把碗洗干净。
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接新的订单。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就好像,福安里,乔粒,芳姐,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8.第二只“苍蝇”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
新的“苍蝇”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网红,也不是房东。
而是一个同行。
一个跟我一样,送外卖的。
他叫李大勇。
个子很高,也很壮,胳膊上有纹身。
说话很冲。
我们属于同一个外卖站点。
但他不喜欢我。
因为我抢单,总比他快。
我接的单,评分总比他高。
站点的月度优秀员工,我拿了三次,他一次都没有。
他觉得我是走了狗屎运。
或者,用了什么作弊的软件。
他开始处处针对我。
他会在我取餐的时候,故意挤到我前面,跟老板说他的单子急。
他会跟别的骑手说我的坏话,说我这个人阴沉,不合群,肯定有毛病。
他还偷偷给我的电动车轮胎放过气。
这些,我都知道。
但我懒得理他。
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跟这种人计较,浪费我的时间。
我的不理会,在他看来,就是软弱。
他更加得寸进尺。
那天,站点开周会。
站长表扬了我,说我这个月又是零差评,零超时。
还当场奖励了我五百块钱现金。
李大勇就坐在下面,看着我,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会后,他把我堵在了后巷。
“姓许的,你他妈是不是开挂了?”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顶在墙上。
一股汗臭和烟味扑面而来。
“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抢单神器?拿出来,大家一起用!”
几个跟他关系好的骑手,也围了上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
我说:“我没有。”
“放屁!”
李大勇一拳砸在我旁边的墙上,墙皮都掉了一块。
“你他妈还嘴硬!信不信我今天让你躺着出去!”
他举起了拳头。
我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蠢货,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呢?
他们以为,拳头硬,就是道理。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拳头。
是脑子。
我没有反抗。
我只是平静地说:“这里有监控。”
李大勇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巷子口那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
他啐了一口。
“监控怎么了?老子今天就揍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开始起哄。
“就是,勇哥,别跟他废话,先揍一顿再说。”
“一个小白脸,看着就来气。”
李大勇的拳头,最终还是没落下来。
不是他怕了。
是站长闻讯赶来了。
“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
站长是个中年男人,有点怕事。
他赶紧把我们拉开。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李大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下一句狠话。
“小子,你给我等着。”
然后带着他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站长安慰了我几句,让我别往心里去。
我点了点头。
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因为从李大勇把我堵在巷子里的那一刻起。
在我心里,他已经是个“待处理”的目标了。
晚上,我回到出租屋。
打开电脑。
我没有去查李大勇的个人信息。
没必要。
对付这种人,不需要那么复杂。
我只是调出了今天下午,后巷里的那段监控视频。
视频很清晰。
李大勇揪着我衣领,威胁我的画面,一帧不落。
我还把几个起哄的骑手的脸,都截了图。
然后,我打开了我们站点的骑手大群。
群里有两百多号人,站长和公司的区域经理都在里面。
平时很热闹,大家都在里面吹牛,分享路况。
我从来没在里面发过言。
我是群里最沉默的一个人。
我看着群里闪烁的头像。
把那段监控视频,和那几张截图,拖进了输入框。
然后,我配上了一段话。
“大家好,我是许峰。今天下午,李大勇和几位同事,因为工作上的一些误会,对我进行了威胁和恐吓。我希望公司能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会把这些证据,提交给警方。”
写完,我点击了发送。
一秒。
两秒。
三秒。
整个大群,瞬间死寂。
然后,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盆冷水。
彻底炸了。
9.“巧合”的连锁反应
我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
把所有潜水的人都炸了出来。
群里瞬间刷了屏。
“卧槽!这不是勇哥吗?”
“这是在干嘛?打人?”
“许峰这小子可以啊,平时不声不响,一出手就是王炸。”
“这下搞大了,经理和站长都在群里呢。”
站长第一个给我发了私信。
一连串的语音,语气很焦急。
“小许啊,你先别冲动,把消息撤回!有事我们私下解决!”
区域经理也发来了消息。
“许峰你好,我是区域经理,请你保持冷静,公司会立刻处理此事,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大勇也看到了。
他直接在群里开始骂我。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许峰你个狗娘养的!你他妈阴我!”
“有种当面说,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男人!”
他越骂,群里的人越兴奋。
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那几个小跟班,也出来帮腔,说我小题大做,不讲江湖道义。
但他们很快就闭嘴了。
因为区域经理在群里发了话。
语气很严肃。
“@李大勇,以及视频里的几位骑手,明天早上九点,到公司总部来说明情况。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们所有人的账号,暂时冻结。”
“@许峰,也请你明天一起来一趟。公司绝不会容忍任何形式的职场霸凌。”
账号冻结。
这四个字,比任何威胁都有用。
对我们这种靠接单为生的人来说,账号就是饭碗。
饭碗被砸了,天就塌了。
李大勇瞬间熄火了。
他开始疯狂地私信我。
先是骂,后来是求饶。
“兄弟,我错了,我刚才是喝多了胡说八道。”
“你把消息撤回吧,我给你跪下都行。”
“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把事做绝了。”
我一条都没回。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看着他在那里,像个小丑一样,独自表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把我堵在巷子里,威胁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二天,我去了公司总部。
在一个小会议室里,见到了区域经理和站长。
李大勇他们几个也来了。
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斗败的公鸡。
尤其是李大勇,看到我,眼神躲躲闪闪,再也没了昨天的嚣张。
区域经理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她先是安抚了我,说公司非常重视这件事。
然后当着我的面,宣布了对李大勇等人的处理决定。
李大勇,因为情节严重,直接开除,永不录用。
其他几个参与的,停职一个月,扣除所有奖金,并且要当面向我道歉。
处理结果,全公司通报。
李大勇听到“开除”两个字,脸都白了。
他想说什么,被区域经理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几个人,排着队,走到我面前。
低着头,给我鞠躬道歉。
“对不起。”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接受了他们的道歉。
我没有说“没关系”。
我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区域经理又转头对我说。
“许峰,你的工作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公司现在有个内部晋升的机会,城市配送调度岗,你有没有兴趣?”
“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坐办公室,工资也比现在高。”
站长在旁边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让我赶紧答应。
这是公司给我的“补偿”。
也是一种“封口费”。
我却摇了摇头。
我说:“谢谢经理,但我还是更喜欢在外面跑。”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概没人能想到,我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区域经理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她可能觉得,我这个人,有点看不透。
我没再多解释。
事情解决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晋升,我没兴趣。
我喜欢当一个跑腿小哥。
这个身份,就像一层保护色。
能让我混迹在城市最不起眼的角落。
也能让我,看到最多的人性。
最真实,也最丑陋的人性。
而这些,都是我最好的“素材”。
10.最后的“素材”
离开公司总部,我以为李大勇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
但我低估了他的愚蠢和恶毒。
被开除后,李大勇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头上。
他觉得是我毁了他的生活。
他开始报复我。
他没办法在工作上找我麻烦了。
就开始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会半夜给我打电话,一接通就开骂。
他会用我的手机号,去注册各种乱七八糟的网站,让我每天收到上百条垃圾短信。
他甚至跟踪我,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然后往我的门上泼红油漆,塞一些恶心的东西。
这些,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电话,我可以直接拉黑。
短信,有拦截软件。
门上的油漆,擦掉就行了。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悲。
一个成年人,活得像个巨婴。
除了这些无能狂怒的手段,再也想不出别的方法。
我本来不想再搭理他。
但有一件事,触碰了我的底线。
那天我送完外卖回来。
发现我停在楼下的电动车,不见了。
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我报了警,也调了监控。
监控里,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用液压钳剪断了我的车锁,把车推走了。
虽然他遮挡得很严实。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李大勇。
从他走路的姿势,和他胳膊上露出的那一小块纹身。
我把视频交给了警察。
但警察说,线索太少,人海茫茫,不好找。
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知道,这车,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我心里,第一次有了怒火。
你可以侮辱我,可以刁难我。
但我不能容忍,你砸我的饭碗。
这是生存的底线。
我没有再等警察。
我决定用我自己的方式,把他找出来。
李大勇以为他做得很隐蔽。
但他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你生活在城市里,就不可能没有痕迹。
你的每一次支付,每一次扫码,每一次上网,都会留下数据。
而这些数据,在我眼里,就是一张通往他藏身之处的地图。
我回到出租屋,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这一次,我不再有任何保留。
我需要李大勇的更多信息。
我通过我们之前都在的那个骑手群,找到了他的微信号。
然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我没去黑他的微信。
那是违法的,而且动静太大。
我只是利用一些社交网络的公开信息和他自己发的朋友圈。
很快,我就拼凑出了他的生活轨迹。
他喜欢去哪家网吧,爱在哪个大排档喝酒,最近跟哪些人联系过。
我还找到了他的一个短视频账号。
他很爱在上面分享自己的“生活”。
虽然大多数都是些无聊的吹牛。
但在一个视频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招牌。
“宏达二手车行”。
我查了这个车行的地址。
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很偏僻的汽修城里。
我有一种预感。
我的电动车,很可能就在那里。
他偷了我的车,大概率是想卖掉换钱。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那个汽修城。
我没有直接去“宏达二手车行”。
我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坐了下来。
点了两个菜,一瓶啤酒。
像个普通的食客一样,一边吃,一边观察。
下午两点多。
我看到了李大勇。
他从那家车行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烟。
跟一个看起来像老板的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老板递给他一沓钱。
他接过来,塞进口袋,拍了拍,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看到,在车行的角落里,停着一辆电动车。
和我丢失的那辆,一模一样。
甚至连我挂在车把上的那个小挂件,都还在。
我没有立刻冲上去。
我只是掏出手机,拉远镜头,把这一幕,清晰地拍了下来。
视频里,李大勇数钱的动作,笑得像个傻子。
然后,我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我之前丢失的电动车,现在找到了。”
“对,我还看到了偷车的人,他正在销赃。”
“地址是……”
挂了电话,我结账离开。
我没有再看李大勇一眼。
我知道,他完蛋了。
盗窃,加上销赃。
证据确凿。
他的人生,会在看守所里,迎来一个新的篇章。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想,我可能天生就是个清道夫。
专门负责清理,像乔粒,像芳姐,像李大勇这样,堵塞在城市下水道里的垃圾。
我的手段,可能并不光彩。
但这个世界,有时候,就需要用不光彩的手段。
去对付那些,更不光彩的人。
11.审判日直播
李大勇被抓了。
人赃并获,他想抵赖都抵赖不掉。
偷我的那辆车,价值超过了立案标准。
他被刑事拘留了。
听说,他在看守所里,哭得很惨。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
这件事,在我们的骑手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所有人都知道,李大勇是我送进去的。
他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同情,也不是鄙视。
而是一种敬畏,甚至,是恐惧。
他们开始离我远远的。
没人再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连站长跟我说话,都客气了许多。
他们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太狠了。
平时不声不响,一出手,就直接把人往死里整。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我只是拿回了我的车,然后继续我的生活。
我以为,一切的麻烦,都结束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有点耳熟。
“是许峰吗?”
“我是乔粒。”
我愣了一下。
我没想到,她还会联系我。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许峰,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皱了下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
“是你!一定是你干的!”
“那个老板娘,还有消防队,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我查了!我找人查了很久!”
“举报信的邮箱,是个匿名的临时邮箱。但发送的IP地址,就在福安里附近!”
“那个时间点,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还有那个老板娘,她收到照片的时间,就在我直播羞辱你之后!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有点意外。
我没想到,这个女人,还不算太蠢。
居然能查到这么多。
“所以呢?”我说。
“你找到我,是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
乔粒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充满了哀求。
“我只想求你,高抬贵手。”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工作,钱,名声……都没了。”
“我每天都活在噩梦里。我不敢出门,我怕被人认出来。”
“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有死了,你才满意?”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毫无波动的。
我只是觉得很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你把我当成猴子,在百万人面前戏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活不下去?
你把我吃垃圾桶蛋糕的视频,做成集锦全网传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现在,报应来了。
你却反过来,求我这个受害者,来可怜你?
凭什么?
我说:“这是你应得的。”
“不!”
乔粒尖叫起来。
“我不该是这个下场!我只是想火,我有什么错!”
“错的是你!是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许峰,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手里,还有你的‘素材’!”
“你吃垃圾桶蛋糕的那个视频,原片还在我这里!”
“我现在就开直播!我要把这个视频再放一遍!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个什么样的贱骨头!”
“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疯了。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武器了。
她以为,用这种方式,还能威胁到我。
她以为,我还在乎所谓的“尊严”。
她太不了解我了。
我说:“随你。”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我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我知道,乔粒一定会开直播。
这是她这种人,最后的挣扎。
她想拉着我,一起坠入深渊。
但她不知道。
我,早就在深渊里等着她了。
几分钟后,乔粒的直播间,真的开了。
时隔几个月,这个账号再次亮起。
很快,就涌进来了很多人。
都是闻讯赶来的看客。
乔粒出现在镜头前。
她没有化妆,脸色蜡黄,眼睛通红。
看起来像个疯子。
“家人们,我回来了。”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今天,我给大家看个好东西。”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蛋糕,可以有多没底线。”
她说着,就要播放那个视频。
但是。
直播间的画面,突然一黑。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别急,先看点更精彩的。”
然后,画面亮起。
出现的,不是我吃蛋糕的视频。
而是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乔粒正和一个男人,在她的房间里。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金主。
两人在拉扯,在争吵。
男人给了乔粒一巴掌。
然后,扔给她一张银行卡。
乔粒拿着卡,又哭又笑。
监控的角落里,显示着时间。
就在她直播“送蛋糕”的前一天。
视频还没完。
画面一转。
是乔粒在跟她的经纪人打电话。
声音很清晰。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那个跑腿的,就是个傻子,随便玩。”
“明天那场直播,保证能爆。”
“蛋糕掉进垃圾桶那个环节,一定要拍得真实一点。”
“对,就是我故意‘不小心’撞他。”
整个直播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傻了。
原来,那场轰动一时的“蛋糕门”事件。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自导自演的骗局!
乔粒看着黑掉的屏幕,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疯狂地拍打着电脑。
“不是我!这不是我!”
“是谁!是谁在搞鬼!”
但已经晚了。
她亲手打开的直播间。
成了审判她自己的法庭。
而我,就是那个,递上最后一份证据的,神秘证人。
12.新的租客
乔粒的最后一场直播,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爆款”。
那段揭露真相的视频,被人录屏,然后在网上疯传。
网红乔粒自导自演
蛋糕门真相
这两个词条,迅速登上了热搜。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同情她了。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愚弄。
愤怒的网友,扒出了她所有能扒出来的信息。
她的家庭住址,她的身份证号,她父母的工作单位。
她遭遇了比我当初严重百倍的网暴。
那是真正的,让你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听说,她后来彻底精神失常了。
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个曾经在网络世界里呼风唤雨的网红。
最终,以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彻底消失了。
而我,依旧是那个跑腿小哥。
每天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没人知道,那场审判的背后,有我的影子。
我在网上所有的痕迹,都在那天晚上,被我清理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的生活,恢复了绝对的平静。
没有人再来找我的麻烦。
那个曾经让我无比厌恶的“垃圾桶蛋糕哥”的外号,也渐渐被人遗忘。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的传说。
“那个骑手,你可别惹他,听说他背景很深。”
“是啊,上次那个李大勇,就因为跟他横,现在还在里面踩缝纫机呢。”
我听着这些传言,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们把我,想象成了一个神秘的大佬。
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一个,比他们,更懂得如何利用规则,和利用人性的人。
仅此而已。
半年后的一天。
我送一份外卖,去一个有点熟悉的地方。
福安里。
那栋破旧的小楼,已经被拆了一半,变成了一片废墟。
但旁边,盖起了一栋新的公寓楼。
装修得很漂亮。
我要送的地址,就在这栋新楼里。
我走进公寓大堂。
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跟保安聊天。
她看到我,笑着走了过来。
“你好,是我的外卖吗?”
“是的,请您核对一下。”
我把外卖递给她。
她接过外卖,对我说了声“谢谢”。
笑容很干净,很温暖。
她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姑娘。
是那种,会认真对待每一个服务人员的人。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大堂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
女孩正开心地拎着外卖,走进电梯。
新的大楼,新的租客。
一切,都好像重新开始了。
那些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肮脏和不堪,都随着那栋旧楼,一起被埋进了废墟里。
我骑上我的电动车,汇入了车流。
手机响了,是新的订单。
我戴上头盔,按下了接单键。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身上。
有点暖。
我打开了手机里的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是一个监控软件的后台。
后台画面上,是几十个分割开的小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对应着一个摄像头。
有我新租的出租屋楼下的,有我们外卖站点后巷的,还有一些,在城市里我曾经去过的,不起眼的角落。
刚刚那个新的公寓楼大堂的画面,也在其中一个窗口里,安静地播放着。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女孩走进电梯的背影,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和那么多,有趣的“素材”。
而我,只是一个记录者。
一个,喜欢看故事,也喜欢,创造故事的人。
我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潇湘书城